myArtemis混色弹珠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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混色弹珠(六)

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忍受一切,忍受人性中最肮脏罪恶的东西,也要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,然后坚持着,继续走下去。

注意,故事无原型,文章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。

昨天下了雨,空气中多了些湿润,天空还是雾蒙蒙的,太阳上平白拢了一层纱,看不清楚全貌。鸟儿的叫声婉转悠扬,似乎在庆祝夏日里少有的清凉。

侦察科的会议室里,气压低的有些吓人。

“化验结果表明,注射器中残余液体的主要成分是 苯 和二 吗啡,值得注意的是,里面还有少量的 苯 的衍生物和高纯度的 肼曲嗪,箱子里其他药品与其比对结果一致。”小方把化验结果投影到大屏幕上。

“ 肼曲嗪,一种降压药,可以增加心脏泵血量,降低血管紧张度。按照化验结果来讲,刘泓涯的死很有可能就是谋杀了。多种*品混合使用后本身的生理反应在 肼曲嗪的作用下加倍,导致刘泓涯在安全剂量下死亡,伪装成*品吸食过量。”

“ 肼曲嗪......”骆文山叹了一口气“正是肼曲嗪。天英制药用它作为药品配比β受体阻滞剂生产的降压药在市场上的利用率非常高,肼曲嗪已经很少单独应用了。”

会议室在这一瞬间彻底安静了,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“刘泓涯的死,并不是意外。”

骆文山一锤定音,下达最终判决。

“我那天看到,陈舟身上有被虐待的痕迹。”白夜插了一句话。

小王的嘴巴抖了抖,有些意外。

“我询问了陈舟的高中同学。据他们所说,陈舟通常都很沉默,但性格温和。她一下课就会被刘泓涯接走,并没有和同学有什么深入的交流,大家也只觉得陈舟家教森严而已。”白夜说。

“听起来和昨天的样子差别有些大啊。”骆文洲摸了摸下巴“我还记得她一言不发还给我甩眼刀的样子。”他扬了扬头,给小王一个眼神。

小王深吸了一口气,站了起来。“根据现有的资料,排查了刘泓涯周围的人际关系。”他拿出几张照片,一一贴在了旁边的白板上,赫然就是陈舟和封杰。

“刘泓涯的死让封杰彻底掌控了天英制药,巧合的是,封杰本人也是医学出身。他本科学习的医学,研究生转向商科,毕业后加入了天英制药。 肼曲嗪正是天英制药生产药物的相关成分之一。

陈舟,刘泓涯的养女,被收养时年仅十岁,和刘泓涯之间曾发生性行为,是否自愿不得而知。刘泓涯死时,陈舟很有可能目睹死亡过程,可惜的是办公室里并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。最重要的是,下*这种杀人方式多见于女性。作案动机强烈,时间也较为充足。”小王说。

“根据现场状况和初步尸检结果,导致刘泓涯死亡的直接原因是静脉注射药物。混入药物必然是其信任的人。”骆文洲转着手里的笔,靠在椅子上。

“案发现场的痕检结果和陈舟的基本信息已经整理出来了。”程全推出来一份文件,眼下淡淡泛青:“针头上留有一缕丝织品,凶手作案时应该戴着手套。已经对材料进行排查,与休息室垃圾桶里的手套完全一致,上面有陈舟的指纹。”

“那就是陈舟了。”骆文山叹气。

“有没有可能是合谋?”小王插了一句。

骆文洲点了点头:“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
“程全,你和小王一起,负责调查天英制药,随时准备对接小方,剩下的人立即抓捕陈舟。”

-

会议结束了,房间里只剩下白夜和骆文山两个人。

骆文山刚准备与白夜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方案,一位警员急急忙忙的跑进来。

“头儿!”他语气焦急,手机的屏幕上放着一段视频。

视频内容是一场新闻发布会,标题上写着“天英制药记者发布会”,正是采访环节。坐在采访席上的不止有西装革履的天英制药高层,还有一身红裙的陈舟盛开其中。

陈舟妆容精致,红色衬得她愈发娇艳,裙子良好的剪裁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。她站了起来,转了转麦克风,麦克风发出“吱——”的声音,全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。

那些记者的眼神带着探究,带着疑惑,还有不屑。

“可能大家并不知道我是谁。”陈舟的声音像鸟儿的轻啼,“自我介绍一下,我是刘泓涯的养女,就是天英制药的前任董事长的养女。”

“而我今天在这里,只是想告诉各位我的故事。”

接着,陈舟讲述了她与刘泓涯的每个日日夜夜。

其实她并没有说太多,脸上也没有太多极端的表情。

她只是在简单陈述一件事实,但越是平淡,对人们的冲击力越大。

风雨拍打着孤舟,不知飘向何处。

底下的记者瞪圆了眼睛,举起的相机接连射出白光,急不可耐的捕捉着她年轻的面容,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珍宝。他们手下的文字密密麻麻,无数的问题接连抛出,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全部向陈舟涌去,企图窥探她的每一个毛孔。

陈舟并没有理会他们。她甩了甩红裙子,裙摆在空中划出一条悠扬的弧线,轻快的跑出拍摄范围, 定格在陈舟的背影上。

这一段视频立马出现在了各大网络软件的热搜榜。

#天英制药总裁吸*致死,生前猥亵养女六年。

白夜不停的刷新着手机,灰色的圆圈旋转又消失。话题从颜色迅速变红,冲向榜首,底下的留言呈几何倍数增长。

“有一说一,还挺好看的。”

“养父?谁知道不是不是自愿的,一边拿着钱等人死了再倒打一耙。”

“之前那个什么养父不就被查出来是假的吗?”

“好可怜啊………”

“太漂亮的女人果然是祸水。”

“呕,我吐了,日常恐男。”

“保持中立,等官方调查结果。”

“什么人渣。”

“死刑!”

“警察呢?怎么不报警?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互联网上的战火永不停息,无数的言论互相纠缠,随时都在发生冲突,不可开交。然而对于网友们来说,这只是他们生活的调味品。

舆论发酵的速度让骆文山有些头疼。

刘泓涯的死已经引起了上面的高度重视,现在再来这么一出,骆文山觉得自己这个队长可能干不到明天了,还没来得及为前途忧愁,他的手机就剧烈的振动了起来。

是局长。

骆文山平静的接起电话,并没有过多的解释,但是电话那一头却截然不同。

“一定要控制好舆论走向,不然今年的文明城市就彻底没戏了。”对面的声音咆哮着,震的骆文山耳朵微微发麻,连忙调小了手机音量。“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?”

“但是这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……”

张局长冷笑了一声,“你们决定不了真相是什么,但是你们可以决定说什么。”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,“别以为我不知道白夜和你在一起。如果有什么意外,我会随时终止她的协查资格。”

电话被挂断,骆文山耳边传来的一阵忙音。他看着会议室门口的白夜,走了过去。

白夜皱着眉头,正看着手机,并没有注意到骆文山正在靠近。

“白夜。”骆文山轻轻拍了拍白夜的肩,让她转过身来,“出发吧。”虽然骆文山的声音里并不轻松。

他刚刚迈出步伐却被白夜拉住。

“你看这个。”白夜把手机举到骆文山面前。

手机里正播着一段视频,似乎是偷偷录的,画面并不清晰,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来是同一场发布会。画面里,陈舟赤着脚站在桌子上,拿着麦克风,用俄罗斯语叫嚷着。

骆文山愣了半晌,骂了一声。

“操。”

他摘下来帽子,摸了一把脸,冲去办公室拿来了刘泓涯书架上的那本诗集。

白夜的心脏剧烈跳动,耳边传来蜂鸣声,世间的万物变得扭曲,形状滑稽。她突然想起在看到队友的尸体漂浮在洛河上的时候,似乎就是这种感觉,像是圆形鱼缸里的金鱼。

“这本书上的所有字迹,都是陈舟一个人写的,甚至凶手可能都不是陈舟的,而是另一个她。”骆文山深吸了一口气,并没有发现白夜的异常,还在自说自话,“这叫什么?人格分裂?......白夜?白夜?”骆文山发现白夜正看着空中,一言不发,紧紧的抿着嘴唇。“嗨?”他并没有察觉到白夜的异常,伸手拍了拍她。

白夜紧紧的捏了捏手,疼痛的感觉让她清醒了许多,她似乎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。

突然,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点亮屏幕,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
“白警官,我在科技大厦顶楼等你。只有你一个人啊。”

落款是陈舟。

白夜和骆文山对视一眼。

“科技大厦顶楼不是封了吗?”白夜问。

“我先核实一下真实性。”骆文洲说着准备拨打电话,白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又是一条来自陈舟的消息。这次是一张俯视拍摄的照片,露出了她那条红裙的裙角,过于刺激的光线让她的皮肤有些过曝,漆皮的高跟鞋和旁边的金属栏杆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照片的角度显示出她就坐在科技大厦顶楼的栏杆上,正俯视着整个杭城,随时都有可能一跃而下。

“通知附近的警员,让他们先去控制一下现场。”白夜向外跑去,全身的肌肉都调动了起来,大脑飞速运转,但是手机又又响了。

这次是电话。

“白警官。”陈舟像是圣诞夜酣睡的孩子,催促着明天的朝阳快点到来。“太阳真的有点晒呢,你快来啊。”

白夜并没有回答,打开了免提。

陈舟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:“如果我看到有人别人靠近,或者监控被人毁坏......结果你知道的白警官。对了,让手机打扰我们的约会,我会在这里等你,一直等你。” 一句的语气有点像呢喃,像是在情人耳边厮磨时才会发出的声音,带着遣眷的情愫,轻飘飘的落在白夜心上,却有千斤重。

电话挂断了。

“这太危险了,我们还不知道陈舟的情况......”骆文山紧握着白夜的手腕,眼里满是担忧。

“我必须去。”白夜深吸了一口气,感受气体流进胸腔,力量渐渐恢复。

“你带一个联络器。如果有任何危机情况一定,一定要及时汇报。”骆文山拉住白夜的手缓缓松开,彻底离开之前他的指尖刮了刮白夜的手背。

“等你接触到陈舟我就让消防员在底下做好安全措施,以防万一。”

白夜用手盖上骆文山手指摩挲过的地方,感受着还未消散的温度。“走吧,我和你一起去,在楼下等你。”

电梯的数字上升,白夜突然有些烦躁,显示器上的数字太红,红的像血,刺伤了她的眼睛。

“叮”——电梯到了。

白夜走进了楼梯间,时间突然变得很慢,空气也粘稠了起来。白夜有些喘不上气,用力的抬起腿,踩着通往天台的随后几阶楼梯,金属焊接而成的楼梯相互摩擦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,格外刺耳。

白夜直接推门进去,天台的风灌进来,冲到她的脸上,而陈舟坐在栏杆上,手中的太阳伞,上印着散落的花瓣。陈舟一手撑着栏杆,一手挥舞着太阳伞,她的裙摆就在空中飞扬,盘好的头发也散落下来,被风吹得有些凌乱。

白夜迈步向前走去。她一步步靠近,猛然间有种错觉——好像她今天只是在与陈舟约会而已。

距离逐渐靠近,还剩下大约一米的时候,陈舟说话了。

“白警官,真的是你啊。”陈舟笑着,带着这个年龄少女应该有的青春气息似南湖的清风般迎面扑来,“哥哥说的果然没错。”

白夜终于明白了昨天的违和感从何而来。

“我还没有见过楼顶的风景,所以就出来看看。”她的眼睛因为光线太强而眯成一条缝,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。

车流都远远的跑开,又折返回来,道路层层交叉,似一张渔网把整个城市笼罩起来。阳光从云间漏下,如同激烈的鼓声敲在人们身上。热,燥,早上的清凉仿佛只是一场错觉。

“今天我是不是很勇敢?”陈舟似乎想获得白夜的称赞,但白夜似乎抓住了关键性的东西。

“哥哥?”

“是啊,他叫陈生。”陈舟伸出了手,指尖微微带粉,擦了擦额头的薄汗,“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是不是很有意境?”

还没等白夜作出反应,陈舟脸上的表情迅速转换。没过几秒,她伸手推了一下鼻尖。

白夜看着陈舟的动作,产生了一种熟悉又不真实的感觉。

一个身体里能拥有两个灵*吗?他们不会觉得拥挤吗?

“白夜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陈生斜着身子,单薄的身影像一架风筝。

“你……”白夜无法组织语言。

楼下,消防车驶来,隐隐能听见鸣笛声。专业人员已经开始在楼下进行布置,橘色的气垫逐渐展开,形成一个巨大的靶子,等待着子弹的发射。

“你先下来,咱们好好谈谈。”白夜说,一阵风吹过,白夜向前迈了一步。

“你 别过来。”陈生说,“不然咱们连聊天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
白夜的脚顿住了,就在这时,她侧兜里的联络器突然开始震动。

陈生撇了撇嘴,“接吧。”

白夜注意着陈生,打开了联络器,里面传出了程全的声音:“白夜,封杰也死了。”

白夜抬起头,紧紧的盯着陈生。陈生看着她的表情,哈哈大笑:“封杰那个蠢货,这么迫不及待吗?”

“都是你做的?”白夜从嘴里艰难的挤出来这个问题,身体微微颤抖。

“没错,是我。而且应该还不止这些。”陈生的情绪逐渐兴奋起来,表情带着愉悦,“怎么了白警官,难道他们不是不是罪有应得吗?”

“你是在报复刘泓涯吗?”

“报复?”陈生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,“就他?只有陈舟那个愚蠢的女人才会这样吧。把自己的恨意压在心底,把自己当作一致任人宰割的羔羊,连生活的希望都是在娜塔莎身上。”他的脸上带着嫌恶,“这种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自己之外的做法不是非常不负责任吗?像是寄生植物一样,令人恶心。”

“惩罚他们是整个执法机关的工作,并不是你该做的。”白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打开联络器,对程全说:“尽快去查,有问题的*品可能已经流入市场了。”

听到白夜说的话,陈生的表情冷了下来,“你觉得我是在惩罚 过陈舟的人是吗?我可是在帮你啊。你不讨厌*贩吗?你不讨厌吸*者吗?如果没有他们,你的队友就不会死。”陈生摇晃着双腿,期待着白夜的答案,“世界上的*贩和吸*者都死光难道不好吗?”

白夜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
似乎是这样的,但是似乎又不是这样的。

“法律,道德,难道真的有这种东西吗?”陈生自顾自地继续说“宇宙由一个奇点爆炸后膨胀而成,这是上帝之手偶然间射出的 颗弹珠,而我们自然巧合下开始碰撞的弹珠,不管是大自然的形成还是人类的社会的形成都只是一场可怕的意外,世界没有所谓的秩序或者道理,当然也不存在规则,法律,以及人类制造出的所谓的善与恶。”

陈生看着白夜痛苦的表情,带着一丝怜悯。他歪了歪头说:“你在坚持什么?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结果,都是理想状态下相互碰撞的弹珠。”

久久的,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
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,打在了白夜的心上,阳光刺穿了她。

对啊。

些为了正义坚守着的,前仆后继的人,都为了什么?

只要诱惑在那里,黑色利益就不会消失。

终于,白夜打破了沉默。缓缓开口:“陈生,你错了。”她摸了摸自己肩上的警徽,“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冷眼旁观。道德,法律,规则,是引导人类从蒙昧走向理性的必要,我们足够幸运,所以我也要守护这种幸运。那些人可能是误入歧途,我们不应该......”

“我做错什么了?”陈生嘲讽的说,“刘泓涯胡作非为那么多年,你们把他抓起来了?”

白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我真的不理解你们。”陈生手一松,太阳伞向楼下飘去,引起一阵骚动。“不对,应该是我们不理解你们。如果法律,道德,真的存在,那我们就不会这样被抛弃。我什么都没做错,我只是把我承受的东西送给了别人而已。”

“就像上天把它们送给我一样。”陈生说。

“那些人罪不至此,你没有权利决定去掌控别人的生死。你们的未来还有很长,只要接下来再没有案件发生,我会帮助你们减刑的。”白夜说。

陈生笑了,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,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两颗玻璃珠,扔给了白夜一颗。

白夜伸手接住。弹珠外层透明,猛的一看并不起眼,细细看来才会发觉弹珠的中心的螺旋并不只是一种颜色。

“那最我喜欢的一颗。”陈生对白夜说:“你可以猜猜为什么。”

他把手里的那颗放在眼前,世界变成了淡淡的蓝色,地面,天空,陈生的手指,都变得扭曲起来。“从世界的荒谬程度看,弹珠里看到的风景才应该是原本的样子不是吗?”

“只要有一颗还在滚动,冲突就不会停止,只要有一个吸*者,只要有一个施虐者,这一切就不会消失。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,命运击中了我,所以我滚向了他们。为什么我受到了 却不能报复?我只不过是受到了命运中的注定一击,也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了而已。”陈生旋转着弹珠,阳光透过玻璃映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蓝色的痕迹。

“你手里的那个是我小学时随便捡的,只有我一个人喜欢。它和我们很像不是吗?同样被抛弃,同样的廉价。”

“陈舟知道这一切吗?”白夜轻轻捏着手里的弹珠,上面充满了划痕。

“当然。”陈生讽刺的笑了笑,“怎么,怕我连累她?”

“我想和她谈谈。”

陈生并没有理会白夜的要求,继续追问“我们会被判死刑吗?”

“如果你配合我们,会考虑减刑,并帮你们治疗的。”白夜说。

“会被送去强制治疗?”这具身体的语气突然变了。

“陈舟?”白夜立刻反应了过来,对面换了一个人。

“我要被送去治疗吗?”陈舟小心翼翼的问。

“不会的,不会的。”白夜向陈舟敞开怀抱,企图向前走去,但陈舟一阵尖叫制止了她的动作。“不,我不去。”陈舟斩钉截铁的拒绝,“我不去,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。”

陈舟的情绪猛地变得激烈起来,蹲在了栏杆上,摇摇欲坠。

“白警官,我不想见不到他们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太孤独了,我要承受所有的痛苦,太孤独了。”

陈舟的脑海里塞满了零零碎碎的回忆,娜塔莎在一旁叫嚷着想要冲出来,却被陈生拉住。陈舟看了他们一眼。治疗,就是让他们消失吧。这样算不算杀人?

我真烂啊,被别人保护着,享受着平常的一切,到头来还要为了这具身体放弃他们吗?

如果有一天可以和他们一起在这样的阳光下野餐就好了。

陈舟这么想着,眼眶逐渐红了,她做了一个决定。

她的胸口有些发闷,零碎的童年记忆涌上心头,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。

陈舟看着白夜,双眼通红,“娜塔莎还那么小,不可以。”

“白警官。”陈舟笑了笑,“我今天看到了杭城的全貌,我很开心。”

她毫无预兆的向后仰去,凌乱的光线把陈舟的身体割开。

白夜冲了出去,但是为时已晚。消防车的声音变得异常刺耳,耳边乱哄哄,记者发布会上陈舟的回答, 次见面时的阳光,日记本里歪歪扭扭的字迹和幼稚的涂鸦,还有天台呼啸的风,全都一股脑的涌入白夜的耳朵,在她的大脑里盘旋。门外的人群冲了进来,白夜落入了骆文山的怀抱。

陈舟下坠着,感觉自己像是坐在铁轨上,车灯打亮了她的脸,身下的钢铁随之震动着。时间一瞬间变得很慢,几乎静止,慢的足以回忆让陈舟回忆自己的一生。

她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与解脱。

模模糊糊的,陈舟好像真的见到了娜塔莎,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,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灵*。

陈舟似乎只是趁父亲不在,偷偷去拿了封娜塔莎寄给陈舟的信,直到现在陈舟才有幸和娜塔莎用另一种方式重逢。

她坐在花园的红枫下,树叶的颜色就像娜塔莎火红的头发,仿佛会灼伤双眼。这两页信纸在风中轻轻荡起衣角,身边的风景颠倒了过来。

陈舟最舍不得的其实是娜塔莎。

她与陈生的交流其实并不多,她并不知道陈生在外面的一举一动,同样,陈生也并不能对她感同身受。

但娜塔莎不一样。娜塔莎能感受到陈舟的每一份悲伤,也能发泄陈舟每一丝愤怒,每当陈舟回到这里的时候总会拉住她的手。每个痛苦的日日夜夜,陈舟总会回到这棵树下。

娜塔莎似乎非常喜欢枫树叶子,期待着它一点点由绿变红,用叶子拼成一道血似的彩虹。孩子的内心总是会有小熊软糖的纯真与甜美。娜塔莎也时常大哭,扯陈舟的头发,弄坏陈舟最喜欢的水晶发卡,偷偷在陈舟的衣服上倒可乐,吃饭总是吃一半剩下。

这和陈舟对娜塔莎的喜爱并不冲突,这更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孩,每一次都是为了让别人更爱她。

她把陈舟的悲伤撕成碎片,又拼起来挂在树上。当把悲伤解构成美丽的东西,似乎就会减轻它带来的痛苦。而他们只有这样,也只能这样。

陈舟沐浴着阳光,和他们永远在一起。

这里是北半球,圣诞老人穿着臃肿,会在平安夜骑着雪橇,跨过风雪,带来欢乐与希望。

南半球的孩子们会相信童话吗?

他们的圣诞老人穿着清凉。平安夜的大雪,麋鹿的铃铛,甚至卖火柴的小女孩都与他们无关。

就像所谓的幸福和陈舟无关。她划开了 一根火柴,微小的火光在风中跳动,只有十几秒,或许还没有十几秒,就消失在风里,只留下一点飘散的焦味和半截发黑的火柴梗,

七月的风雪里,爬墙虎 一片叶子落了下来。

半年前的那桩案件让杭城的文明城市彻底泡汤。

网络上一浪一浪的潮水差点把杭城的警务人员拍死。两名嫌疑人全部死亡,天英制药从此一蹶不振。虽然警察及时查出了杭城的一条*品线,减少的伤亡,但依旧有很多吸*者因为这起案件身亡。

一夜之间,猥亵女童似乎成了一个讨论的热点,无数公众人物集体发声。

但温仲之觉得,事情并没有结束。

温仲之毕业于南山大学新闻系,现在正在杭城快报实习,负责法制版块。虽然只是半年,这起案件的热度就过了,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来到了三鱼分局一探究竟。

“您好。”他敲门进去,“请问.....”

白夜正坐在门口,抬头看了温仲之一眼。温仲之戴着眼镜,还是一副学生的样子。

“办身份证去隔壁,走错了。”

“我不是来办身份证的。”温仲之掏出自己的临时记者证,“我想采访一下有关半年前投*案的事情。”

“什么问题?”白夜有些不耐烦。“我就是。”

温仲之有些晕。

他和白夜站在警察局外面,靠着白墙,看着光秃秃的树干。风有些凉,温仲之搓了搓手,拿出录音笔。杭城的冬天算不上寒冷,但是湿润的寒意总会渗进你的皮肤,隐隐的刺激着人们的神经。

“不能录音,不能拍照,不透露真实姓名。”白夜说“剩下的你随便吧。”

“好的好的。”温仲之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了本子,开始采访。

其实都不能叫采访,主编并没有同意,位置也并不合适,过程也不专业,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偶然间的闲聊,只是随意的说说过去的事情。麻雀叽叽喳喳的,手被冻得有些僵硬,字迹也歪歪扭扭的,但温仲之并没有在意。

一开始的问题大都是了解案件的细节。

“这桩案件给社会带来了巨大影响,对于这种情况您会有压力吗?”他问。

白夜叹了口气,隐没在冷空气中,“只不过是把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拉了出来而已,压力倒也没有,案件本身对我更重要。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会觉得我们像审判者,其实并不是,我们也是普通人。”

“那您对本案嫌疑人怎么看呢?网络上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。”

“这个问题很难回答。”白夜思考了一下,“不可否认,她的经历让人心痛,但是这种过激的行为还是不提倡的。”

“那您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?”温仲之搓了搓僵硬的手。

“我们警察也是人,我们也会害怕,也会纠结,也会有道德上的冲突。我们这个行业中,勇气这件事情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抛头颅洒热血,它同样也代表着我们要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承担所有责任,并且有着坚定的信念。”白夜望着天,上面浅浅的浮着一层稀薄的云,“不管什么事情,我们做出的选择都不应该是给其他人看的。”

温仲之一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,而白夜就开口了。

“你觉得嫌疑人怎么样?”白夜反问他。

温仲之愣住了,片刻之后,有些支支吾吾的说:“我觉得,她可能也是出于无奈吧。当然指的是养父,其他的人都是无辜的。嗯.......”

白夜看着温仲之脸上为难的神色,突然笑了,把温仲之吓了一跳。

“别纠结了,这种事情只有蒙住眼睛才能准确判断。”

“就像忒弥斯一样?”温仲之随口说道。

“你也看希腊神话?”白夜问。

“是啊。”温仲之说,“虽然我是个理科生,但对文学也蛮感兴趣的。”他的双眼透过镜片始终注视着白夜,他伸手推了推镜框。

“怎么了,警官?”

“没事。”

“那,您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什么看法?”温仲之问出了 一个问题。

“我们从来不是为了某种英雄幻想去做这份工作。”白夜叹了一口气“直面我们的是死亡,鲜血,是不公,也是世界上的扭曲。即使我们真的把罪犯绳之以法,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,我们也不会觉得开心,因为受害者的痛苦或是死亡已经成了事实。这个过程中别人承受了什么,或者是你自己付出了什么,只有每个人自己最清楚。而且——”白夜的声音顿了顿,“而且,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忍受一切,忍受人性中最肮脏罪恶的东西,也要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,然后坚持着,继续走下去。”

温仲之看着白夜和年龄不太相符的脸庞,带着崇高的敬意和现实的无奈向她鞠了一躬。“别别别。”白夜赶紧躲开,“没必要没必要。”

“那我们的采访就到这里了。谢谢您的配合。”温仲之合上本子,对着白夜温和的笑了笑,镜片微微反光。

白夜思索了一下,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温仲之,“送给你。”

温仲之接过来,发现是一颗弹珠。

他对着阳光看了看,说:“里面是彩色的欸,真好看。”

“是啊,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弹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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混色弹珠(一)

myArtemis

混色弹珠(二)

myArtemis

混色弹珠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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混色弹珠(四)

myArtemis

混色弹珠(五)

-完结-

封面/lininx

图片/lininin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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