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园经常梦见徜徉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，青砖铺就的地面上青苔盈然，小径两旁花儿芬芳吐艳，瓜果飘香，藤萝垂曳，每一片新叶、每一朵苞蕾都给我无限的惊喜，沉醉其中，不愿离去。等到醒来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园，时不时还会在眼前浮现。我出生的河头村的那个院落，只记得种了苹果树，果实累累，其他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了，但还是偶尔会在梦里回到那个小院、那条小街。后来我们家搬到了一个大点的院子，苹果树也移栽过来，却没有种活。新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，开花时满是馨香，没少在树下过家家，也就是那时候学会的爬树。84年到新乡，我们家又有了一个小院子，虽然简陋，用蜂窝煤炉子的炉壳垒的院墙，毕竟是我们的新家了。春天在放学的路上，只要看到路边草丛里有桃树杏树的小苗，我都移栽回家，希望长成果树，可惜这些桃啊杏的过了三五年倒是开花了，就是不挂果（可能是没有嫁接的缘故）。有一年邻居阿姨送我一棵无花果的小苗，种在院子中央，施足了底肥，没想到竟然蹭蹭地往上长，没几年就长成了一棵大树，爬到树上摘熟透的果子，一会儿就能采半篮子，甜得像蜜一样，一家人都吃不完，亲戚朋友都可以送一些。这棵无花果真的长成了一棵大树（我见过的 一棵无花果），树干要有二十六七公分粗，可以承受成年人轻松地攀爬到树上。可惜这个院子是厂里分配的，后来拆迁时，这么大的无花果树实在移不走，也没地方去种，有人来讨要，立刻很爽快的答应，还追着人家告诫移栽的注意事项，人家却不耐烦地应承着，简单粗暴的挖出来弄走，当然没有留下多少须根，并且据说随便找了个地方刨个坑埋下，估计连定根水都没怎么浇，所以理所当然地连冬天都没有撑过去，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心疼。大概是95年吧，家里买了一块宅基地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，借了不少钱，才盖了一栋二层小楼，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，只留了一小片土地，将土里的建筑垃圾翻出来扔掉，种下一株芭蕉、一棵石榴、一棵葡萄，不到两平方的小小天地，刚开始还只觉得生机盎然，等到都伸展开身躯，就显得拥挤了。芭蕉长大了有三四米高，过了国庆竟然长出了炮弹一样的苞蕾，一开始还好奇是什么东东，慢慢膨大一层层胀开，露出小小的香蕉一样的花蕾，才恍觉这就是芭蕉的花儿，听说芭蕉果比香蕉好吃，可惜天已经冷了，结不成果子。石榴树渐渐长大，能接几十个大果子，煞是喜人。葡萄可以成藤，就结了绳子往楼顶引。夏天大太阳把屋顶晒透了，热得难受，母亲也想在楼顶弄个小菜园，父亲、我还有弟弟就一趟趟背土上去，终于整理出了一片楼顶的小园，即可种菜，也免了屋里的暴晒之苦，种了一畦草莓等到成熟时每天能收获 十个，葡萄引上来搭成架子每年也小有收获。我家的小猫咪咪 待在楼顶，甚至偶尔能捉一只小鸟儿打打牙祭。院门口栽下一棵无花果，渐渐长大，结的果子也够一家人吃了。厨房的屋顶摆满了我种的花儿，特别是八棵大橘树，春天开满了白色花朵，馨香逼人，橘果渐渐长大，能长成小拳头大小，到了冬天才由青转*，摘下来吃跟市场上卖的口感差不多，当然我自己亲手种出来的，吃在嘴里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。经常有巴掌大的凤蝶（学名是柑橘蛱蝶）飞来在橘树间逗留，有时候在叶下能发现小米粒般大的虫卵，然后孵出丑得吓人的虫儿，能把一片叶子吃得只剩一小半，长的很快，一开始我总是赶快除虫，后来就留一部分等它长大破茧成蝶（柑橘蛱蝶是很漂亮的），可惜总是没有时间能连续观察，也没有机缘看到毛毛虫华丽变身的震撼一幕，不过想到总有美丽的蝴蝶是我养的，也就欣慰满满了。这个小园甚至在百度地图可以查到，可惜忘了截图保存下来。后来*府修路，区里借机搞拆迁，只是象征性地给点赔偿，我家还是被拆了。记得用相机照了几张照片，现在也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。再后来，在一个叫某某花园的小区相中了一套房子，一楼，有一个小小小小的院子，关键是房子西侧有一大片建筑废料，长满荒草，还有楼上抛下来花样繁多的垃圾，应该就是无人问津的原因吧。还是借了钱(工资永远追不上房价)买下来，然后两三年的时间，一有空，就开始忙活，拔了杂草，先清理地面上的垃圾，这倒还好办，关键是埋在地下的，这里原来是村里的宅基地，地基三合土之类的都得刨出扔掉，大青石挖出来二十几块，完整的预制板挖出来五六块，以及不计其数的砖头水泥块，总算平整出能种东西的两分土地。这其间，陆续种下了十几棵石榴，一棵杏，十几棵银杏，五六棵香椿，两棵樱桃，两棵无花果，三棵腊梅，两棵柿子，两棵梨，两棵山楂，花椒刺梨连翘*栌凌霄蛇莓扶芳藤五角枫榔榆杈巴果猥实山葡萄猕猴桃*花菜之类就不必说了，还有没有种好的樱花梅花海棠，简直是一个小小的植物王国了。因为是在不同时间捡着开出来的好地种下的，所以只求能活，全无章法，有人说杂乱无章，也不规划规划，我却不以为意，在这样原本的建筑垃圾堆上能种活喜欢的花和树，于我，已经是莫大的成就。也试过种一些名贵点的罗汉松百合之类少见的花卉，往往没两天就被人当成无主之物挖走了，让我徒呼奈何。每年过了春节，腊梅、樱桃、杏、连翘、梨花、山楂、白花红花石榴，络绎不绝赶着趟的凑热闹，都是一树一树的繁花，红白粉*，各擅胜场。从春到秋，都能有新鲜的果子吃。腊梅开花时最香，引得小姑娘来采，我倒不在意，摘不完的，杏石榴山楂果实成熟时有人趁主人不在摘一些，反正吃不完，也是一笑置之，最可恼的是满树樱桃熟了，还没来得及摘，就被人偷得一粒不剩，这个就过分了，快十斤的樱桃也不怕吃坏了。父亲身体还好的时候经常过来，把这儿侍弄成了一畦畦菜园，萝卜青菜茄子辣椒豆角*瓜西红柿小葱蒜苗，应有尽有，根本吃不完。我后来也学着种了几种常见的青菜，却经常忘了浇水，更别说施肥了， 都成了一片荒芜。干脆还是老老实实种我的花和树，跟梦里的小园接近了，有花有果，有树影婆娑，有摇曳藤萝。只是这个小城天气一转暖就有许许多多的花腿小黑蚊子，轻捷嗜血，户外活动防不胜防，要不然，空余时间都可以在小园里度过。然后，就是去年，小区划停车位，将我整理的土地宽敞的地方都铺成了水泥地面，好在还留下了一少半狭窄无法停车的面积，并且提前通知了，我将银杏五角枫连翘猕猴桃送给了盼望已久的朋友，人家当然笑纳，我也忍痛微笑，泪往心里流。然而噩梦并没有结束，今年城市创卫达标，据说要求所有小区不能有裸露地面，物业一天几个电话的催，咱也不好为难下面的管理人员，眼不见为净，反正不管了，就像几个邻居感叹的，我们这个名为花园的小区， 一片绿地，也没有保住，化为了领导眼里干干净净的水泥地。细雨湿花倦不飞，*昏 向小园。“无可奈何花落去，似曾相识燕归来。小园香径独徘徊。”何止是花落燕归，我连我的小园，也没有了。谨以此文怀念我曾经的小园。行空lg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