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族馆冷艳火一场旷日持久的,游泳池使

☆、chapter01

  作者有话要说:   这次是一个无聊的故事,请大家勉强发现它的可爱~

  苋红色是菱角唇,檀棕色是弧度卷曲的长发,深紫色是T恤,柠檬*是圆片状的耳环。

  地狱炼炉般的天气,使人困顿的浮躁着,陆嘉洛趴在桌上,一张纸巾贴在额头吸汗,偷偷划着手机屏幕。辅导员喋喋不休,没有人搭腔他还是要说。

  室友与她同坐一桌,嚼着口香糖,乏味的神游,不小心将泡泡吹破,响声像按下录音机的暂停键,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  陆嘉洛撑开一双桃核儿那么大的眼睛,下意识转头望去讲台,辅导员也正盯着她们的方向,抬一下眉头,*牌警告。

  她回头对上室友的目光,室友淡定递来一颗口香糖,她摸到桌下拆开包装纸,塞进嘴里,草莓味的。

  终于熬到辅导员放人,在他说着,“……社会学的张老师说,这学期放你们一马,下学期再不交作业,就等着挂科吧。”同学们哗啦啦的起身,速度之快,仿佛刚刚死在教室里的不是同一批人。

  陆嘉洛拖出桌下的行李箱,踩着她的坡跟凉鞋站起来,小挎包绕过头。

  差两步到教室门前,她把行李箱一推,它滑到门外,被白色的男生板鞋挡下。

  莫燃,隔壁哲学院的同级生。

  他的眼角是往下走的,不管是穿衣风格,还是不爱与人交流的长相,都像一瓶矿水泉,与他熟识之后,才发现他意外的健谈,原来是三得利的沁柠水。

  莫燃接住她的行李箱,她偏头扯出肩带压住的一把长发,再解救被头发缠住的耳环链,又从挎包里掏出一小瓶喷雾,闭紧眼睛朝脸上喷,没注意台阶,险些崴到脚,多亏莫燃稳稳地捞了她一把。

  陆嘉洛感到丢脸,却忍不住发笑地扯着他,而他说着,“没多少人看见,也就那么百八十个吧。”

  难得阳光带点儿玉米*,不是亮瞎眼的白,万变不离其宗的特别晒人,校门前的马路又宽,四面八方的,无处可逃。

  陆嘉洛坐在行李箱上,广告宣传单挡在额前遮阳,口香糖没了味道,吹出粉色的泡泡,一辆别克车从眼前驶过,就像碾过这一颗泡泡,停在距离他们5米左右的路旁。

  车里下来的女人很高,黑色中分长直发,裸色收腰连身裙,只要见过她,就会明白什么是气质高雅。

  还有一句话叫,气质与长相无关,也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。她有一双如同整形手术失败的眼睛,面部轮廓从鼻子以下开始凸出,嘴唇又偏厚。因此,陆嘉洛的妈妈,许晓惠女士曾经简练的评价过她——像类人猿。

  口香糖吐在宣传单里扔进垃圾桶,从莫燃手里夺回行李箱的杆,陆嘉洛上前先向她介绍,“我同学,莫燃。”再向他介绍,“艾米。”

  陆嘉洛的爸爸有两个弟弟,她就有两个叔叔,大叔叔的老婆是大婶婶,然而大婶非常不喜欢‘大婶’这个称呼,所以让嘉洛直接叫她的名字,艾米。

  坐上即将开往邻省的,宽敞舒适的别克商务车,冷气激得陆嘉洛想打喷嚏。车窗外,莫燃俯身对她说,“下个月见。”

  陆嘉洛趴在窗前和他挥着手,脸庞迎着日光,直到司机开车往前行进,离开了校门。

  艾米打量他们一眼,微笑着说,“有机会请他到家里做客?”

  她说的‘家里’,指的是避暑胜地莫干山的一间别墅,她和大叔叔的家,也是她们此刻要去的地方。

  不记得从几岁开始,好像每个暑假她都是在大叔叔家度过的,他们还特地请了两个保姆,一个负责饮食,一个负责家务, 谈不上宾至如归,在家里可没有这么爽。

  起初,嘉洛父母只是带着她来小住几天,次年小住半个月,日子一年比一年住得久, 干脆把她丢在这儿过完了整个暑假。

  与艾米相处是舒服的,不需要费劲跟她寒暄,她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与年轻人无异,思考问题的角度又很成熟,甚至可以说,嘉洛很享受和她聊天的放松,回头想想才可怕,无声无息就能被她套走许多秘密。

  而现在,陆嘉洛却有一种不舒服的、从食管涌上的、想吐的感觉,在行驶在一半不到的路程中,伴随着头晕,这感觉愈发强烈。

  瞧出她的脸色不太对,艾米关切的询问。陆嘉洛说,“……可能是中暑了。”

  艾米倾身打开前排座椅中间的柜子,“来,你把这个喝了……”她贴心的连藿香正气水都准备着,开了瓶饮用水,等嘉洛一口气吸完药就递上,“一会儿就没事了。”

  她又让司机敞开一点车窗透气。

  外头吹进来的风,仿佛一床烘热的羽绒被,顺便拂乱陆嘉洛的头发,也将她催眠。

  等到车身颠簸了一下,她逐渐清醒,车子正从隧道开出,亮光让人眯起眼睛,她撑长胳膊伸着懒腰,往窗外望去,一片蓝天,无云的蓝。

  艾米轻声问,“好点了吗?”

  陆嘉洛转向她,笑着点头。

  手机提醒只剩10%的电量,时间是下午两点过半。因为陆嘉洛的身体不适,艾米希望尽早到家放下行李让她好好休息,也没有停车吃点东西填肚子。

  通过高速公路,驶上横江的大桥上,远处幽绿山峦,转入林荫车道。别墅在半山腰,要开上长长的坡道,扶芳藤覆盖着石砖垒砌的墙,青葱的阳光,道路格外干净,老人坐在树荫下抽着烟。

  住在这里,可以游山玩水,早起看日出,晚上观星象。出门慢跑,呼吸泥土味的氧气。暴雨倾盆的傍晚,在家阅读。

  可是,她不敢断言自己将会有一个美妙的假期,因为这些都可能被一个讨厌*破坏。

  在坡上停车,司机搬下她的行李箱,陆嘉洛抽出拉杆,艾米走在前面。

  走进别墅前院的私人领地,就见他仰在躺椅里晒太阳,宽松的蓝底花衬衫,卡其色休闲裤,墨镜下的鼻梁高耸,还握着一只甜筒,双球的,她猜是树莓和卡布奇诺味。

  艾米的父亲经营一家很大的钢材企业,从小移民澳洲生活,她离过一次婚,有一个儿子。

  大叔叔的房子、车子,包括儿子都是艾米带来的。

  她的儿子,在那儿晒太阳的人,就是那个讨厌*。他在澳洲出生,六岁回国,中文名叫艾德闻,英文名叫Edwin,连名带姓吼他的时候,也像叫他的英文名般亲切。

  严格来说,艾德闻是她的堂弟,不严格说也是她的堂弟,他确实比陆嘉洛小一岁,但是早读书,这个暑假之前他们都读大一。

  艾米喊了他一声,叫他把嘉洛的行李搬进去。他懒洋洋起身的瞬间,必须承认遗传基因的强大,陆嘉洛已经有好几年,没能在身高上赢过他了。

  艾德闻从容不迫地朝她走来,而她心想着,无论前尘过往多么剑拔弩张,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,也该要学会和平共处。

  陆嘉洛站在门口,等他走到面前,发现自己必须仰着头,才能和他对视。

  这么凑巧,冰淇淋就擦过她的肩袖。

  艾德闻惊讶又随意的说,“哦,抱歉。”

  说完,轻轻松松就拎起她的行李箱,往楼上走。

  陆嘉洛愣着瞧他上楼的背影,此时,楼上又传来艾米的声音,“嘉洛,你还是住以前的房间?”

  ‘原来的房间’在三楼走廊的尽头,挨着工具室,也是一间画室。也许每个人都有奇怪且私人的癖好,陆嘉洛喜欢颜料的味道,没有任何原因。更好的是,画室里有一台投影仪,可以用来放映电影。

  将沾了冰淇淋的T恤丢进脏衣篮里,陆嘉洛从另一边楼梯下来,张望一眼沙发的方向,拐进小厨房。

  铺满白色方形瓷砖的料理台上,杂物琳琅,安静放着几只玻璃杯,其中一只上面除了磨砂花纹,还有一张便利签写着‘嘉洛’。

  陆嘉洛撕下便利签,拧开一瓶杏汁的盖,倒了小半杯,尝一口,她歪头望着小客厅,盘算着什么又倒满一杯。她离开料理台两步,回头,拎走一盒蔓越莓饼干。

  她喜欢这个牌子的饼干,等待它从国外邮来的时间长,且贵。

  电视播放着财经新闻频道,阳光投进窗沿,落在靠墙摆的单人沙发上,也落在木地板上,忽然间多出一个人的影子。

  瘦长瘦长的影子,也可以想象出她端着下巴,沉着肩膀走路的样子,应该是一个很傲气的女孩。

  艾德闻抬眼就看见地上的影子,转过头的同一秒钟,一杯橙*的杏汁正倾倒在他的肩上。

  “哦,不好意思。”陆嘉洛都懒得故作惊吓。

  他 时间拿开了iPad,还没有反应过来。

  她走到与他对面的沙发坐下,阳光就落在她的皮肤、棕色头发、吊带衫和牛仔短裤上。

  陆嘉洛的两条腿搭上脚凳,放下还剩半杯的杏子汁,一边拆开饼干的包装盒,一边瞧着他,艳丽的眼睛里是放肆的得意。

  

☆、chapter02

     这一场较量的后续,艾德闻抛下iPad站起来,在她面前开始解衬衫的纽扣。

  他是打算离开这里,当然也是这么做的,可他转身之前,陆嘉洛还是愣一下,目光瞥到一边去。

  只是从眼前匆匆一晃,他的骨骼框架很直很宽,躺在室外短短一会儿时间,没能晒红他的皮肤,大概猜到他经常锻炼健身。

  艾德闻脱下的衬衫,就扔在路过的椅背上,动作体现他的烦躁。

  现在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,但跟他相处就没有好的时机。于是,陆嘉洛对他喊道,“地下室的钥匙给我。”

  艾德闻已经走上楼梯,干脆利落的说了句,“没门。”

  陆嘉洛眯起眼睛的盯着他,直到连他影子都看不见,才将沾着自己咬过留下一点口红的饼干塞进嘴里,不死心的跑下一楼。

  一楼的楼梯底下这一扇门,复合烤漆实木门,它通往地下室,转不开门把,死死锁着。

  陆嘉洛抬起踹门的脚,又收了回去。这是艾米的房子。

  回到她自己的房间,光从深色窗框里照进来,烤着桌上*绿的灯罩,堆叠的书本,察觉不到太阳正在下山。

  陆嘉洛坐在窗前,下巴抵着膝盖,用还在充电的手机和朋友发   车里出来的是二叔一家,艾米和他们开心的拥抱。

  陆嘉洛下楼想跟他们打声招呼,瞧见沙发那儿露出半颗圆墩墩的后脑勺,电视频道变成机顶盒自带的游戏。

  二叔的孩子,陆嘉洛的另一个堂弟,正读初中一年级,一个小胖子,没什么潜力股的资质。

  他和艾德闻都在陆嘉洛的黑名单,讨厌程度不相上下,却因为小胖子也讨厌艾德闻,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她把小胖子拉进自己的战队。

  丝毫没有意识到是他们在孤立他。

  陆嘉洛悄悄靠近,准备吓他一跳,却先看见被她遗忘在沙发上的饼干。

  她捡起被压瘪的盒子,里头肯定全碎了。

  陆嘉洛语气不善的问,“谁干的?”

  小胖子陆正匀摸了摸自己屁股底下,确定没留下作案证据的饼干屑,无比镇定的栽赃嫁祸,“艾德闻。”

  二叔怪不容易把行李箱搬上来,正要说偷懒的儿子几句,就见到陆嘉洛跑上楼的身影。

  他的房间门是虚掩着,人不知道去了哪儿。

  陆嘉洛掀开床上整齐铺着的被子,一整盒饼干被她倒过来,全部洒在藏青色的床单上, 发泄似的甩了几下,扯起被子再原样盖上。

  环顾他的房间,不是很大,米白的墙漆,窗框是蓝色的,一面墙挂着各种尺寸的相框,她没有仔细去打量,一面墙塞满书籍。杂物很多,却摆放的有规律,一定不是他自己整理的。

  陆嘉洛总以最坏的直觉揣度他。

  可能地下室的钥匙,就被他藏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。

  她是有仇必报,也没有必要偷他的东西,将坠落到脸颊前的头发往后一抓,离开了他的房间。

  二叔夫妻把儿子送来度假,顺便一起用晚餐。

  陆嘉洛摸着光滑的扶手下楼,到了餐厅。

  艾德闻在帮忙摆餐具,手里还捏着一片西瓜,看样子刚刚洗过澡,额前的发梢湿润,穿着像黑色又接近灰的T恤,宽宽的罩在衣架一般的身上。

  女生聚在一起聊得都是化妆打扮,偶尔谈论起男生,话题总是围绕着长得帅的那个,例如,她们会笑着瞧陆嘉洛,语气暧昧的说,诶,你那个莫燃怎么怎么的。

  谈起长相好的男生,陆嘉洛 个想到的人,不是莫燃,而是他。

  装作不经意的抬眼一扫,艾德闻低着头分好筷子和汤勺,看都没看她,直接递过来一副碗筷。

  陆嘉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,撇开脸接下。

  艾米糟糕的脸部轮廓,遗传给他就变成优势。他的眉骨窝有一点点深,近似桃花眼的眼睛,却清透的能照出人影,比去年还要瘦一些,颧骨下的面颊往里塌,线条竟是流畅的。

  他不是不爱搭理人的性格,在别人面前是既有教养又谦逊的孩子,每句话都像事先背下的标准答案,从他小小年纪开始,就给她一种逢场作戏的感觉。

  可能是性格,也可能天生不对盘,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决裂原因,但就是连虚伪的闲扯都不愿意,使用率 的三个词汇是:让开、不用、有病。

  傍晚起风了,担心要下雨,不然餐桌可以摆在花园里。

  艾米开了一瓶玫瑰红的酒,倒入天鹅颈般的醒酒瓶,二叔饶有兴致的,与她聊着这瓶红酒的来历。

  她很佩服艾米,她会留意每个人的口味,恰到好处的顾及大家。对陆嘉洛照顾是最多的,谁让她是女孩子。

  外表冷酷干练,内心温柔体贴的女人,可以理解大叔叔被艾米散发的魅力吸引,却不太理解像她这样的条件,怎么看上的大叔叔。

  大叔叔不胖不高,长得有那么点儿像早年的憨豆先生,笑起来嘴巴能咧到耳根,又喜欢讲一些会冷场的笑话。不过,他的性格实在太好了。

  家庭评论员许晓惠女士,陆嘉洛的妈妈,也曾对他精确的评价——傻人有傻福。

  艾米也想到了她妈妈,“晓惠没说什么时候过来?”

  陆嘉洛一边调整桌上菜盘的位置,一边塞了颗圣女果进嘴里,摇摇头。

  嘉洛爸爸是影视公司的副导演,不管拍摄进度、艺术审查,只负责张罗导演和演员的一切日常事务。妈妈怕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,一时头脑犯浑半夜敲门,前去盯梢了。

  所以他俩都没能来。

  谢天谢地。

  医院的 护士,有些洁癖很注意卫生,督促他们吃饭前要挨个把手洗干净。同时,她又是一个很自我的人,聊得都是关于自己的一切。

  二叔健忘,或者对侄女不怎么上心,否则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,突然问起,“上回都忘了问,嘉洛你现在读什么啊?”

  陆嘉洛剥着大虾,头也不抬的回答,“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。”

  小胖子只顾啃鸡腿,周围再没人说话,反射弧才让他理解这个专业,发出一声类似猪叫的闷笑。

  二婶用眼神警告他别那样笑。

  二叔吞吞吐吐的问,“这个……你们大学开设了这个专业?”

  陆嘉洛又开始剥第二只虾,“我没考上大学,是专科,不过跟南大是合办校,校区在一起。”

  之所以解释这么多,还是因为她没底气。

  坐在对面的艾德闻,他就能考上日本 的大学,读海洋生物科学,不知道具体学些什么,听说是研究珊瑚礁。

  每次他表现出懒得与她较量,越不跟她一般见识,她就越生气。他的潜台词就像是说:你还不够格。

  二叔试图挽回一下,“学习就是气氛最重要,南大校风确实这个很好的,而且学殡仪就是……就业前景好啊……”

  结束晚餐之后,小胖子暂且没有人权,必须陪他们在客厅闲聊,而她和艾德闻各自上楼回房间。

  艾德闻倾身打开台灯,拖鞋底下踩到了什么,挪开脚,皱眉,他发现地板上的饼干碎屑。

  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,他嘴上无声咒骂了句,想都不用想,夺门而出,来到同一层楼挨着画室的房间门前。

  砰砰砰地砸门,“陆嘉洛!”

  房间里,坐在床头的陆嘉洛很紧张,一下合上书,注视着门,捂住两只耳朵。

  发育健全的男生,嗓音也有微妙的变化,怪吓人的,她发觉自己这一刻忽然怂了。

  这样敲门都没动静,他转头就看见了走廊另一边的艾米。

  艾德闻重重拍了下门板,什么也没说,忍着脾气回了自己的房间,反手把门甩上。

  听他声音像是离开了门外,陆嘉洛仍然不敢轻举妄动,又是几下轻柔地敲门,知道不会是他,敏捷地下床开门。

  她小声说,“艾米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  艾米无奈笑了笑,“跟我道什么歉,你们又吵架了?”

  陆嘉洛接过洗干净的T恤,垂着眼睛说,“他先惹我的。”

  他们从小吵到大,艾米从不干预他们的战争,谁也不偏袒, 他们自己解决问题,有的时候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。

  关上门,陆嘉洛坐回书桌前,窗外是没有彻底黑下来的天,风景朝着领居家精心打理的花园。

  在静谧的深蓝色里,有一棵柠檬树,快要到它成熟的时间了。

  她打开MacBook,从音乐软件里找到一首歌,将它外放,音量调大。

  他与她的房间,只相隔一间浴室。

  艾德闻正在换上新的床单,神情一顿,因为听到了那首歌——FoolsGarden的《LemonTree(柠檬树)》。

  

☆、chapter03

     陆嘉洛小时候体弱多病,又不爱运动,妈妈想方设法赶她出门跑步,爸爸差一点把她扔到广场练太极,对她而言都是酷刑,直到他俩人一起,替她报了一个游泳培训班。

  她是一群孩子里面,最晚学会在水下睁眼的,只因为不相信泳镜可以防水。

  当她睁开眼睛的瞬间,掉落进蓝色的墨水瓶中,看到得都是蓝色的,即便决定颜色的泳池瓷砖。这个奇妙的空间隔绝声音,听上面的人说话是咕噜噜的,此刻她是一个外星人,不懂人类的语言。

  陆嘉洛最喜欢露天的游泳池,尤其是夜里的,很多人带着可以下水的小灯泡玩具。

  仿佛沉在宇宙中,她完全掌握了自己的轨迹,而那些发光的,就是一颗颗小行星。

  在大叔叔家的 个暑假,她知道别墅主人的夫妻俩都不热衷于水下运动,地下室的游泳池闲置已久。

  问题是,地下室的钥匙他们给了儿子艾德闻保管。

  陆嘉洛带上一盒糖果,每天只舍得吃一颗的糖果,自认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了,问他借钥匙。

  艾德闻瞥她一眼,一声不吭就走了。

  她眨眨眼,追到楼梯前,冲他喊,“喂,我说,跟你借一下……”

  那个时候,他的声音还是稚嫩且冷漠的,“不借。”

  不借,他们的战争就打响了。

  陆嘉洛爸妈没有艾米这么开明,他们教育她作为姐姐,哪怕只是年长他一岁,都应该稍微让着弟弟一点儿。但是……

  要论折腾人,陆嘉洛还从来没输过。

  某年某月某一天,记得差不多是她十三岁的时候。

  艾德闻不知道哪根筋搭错,还是被她故意投很多饲料撑死他养在玻璃罐里的金鱼刺激到了,竟然对她说着,“这里是我家,你吃的、用的,都是我家的。”

  陆嘉洛发愣的睁大眼睛看着他,在眼泪要掉下来的前一秒钟,跑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  她抱着枕头忍住不哭,女孩子难免想得多,认为他在骂她是乞丐。

  爸爸妈妈把她放在这里是很放心的,偶尔周末他们也过来,晚上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,烤鸡和海鲜烩饭,啤酒和冰可乐,还有大叔叔的冷笑话。

  如果陆嘉洛不来,他们不会走得这么近,所以她是一根维系亲情的纽带。

  哪有人管纽带要钱的?

  她正生着气,小胖子陆正匀来了。

  未成年人的情绪即使匆匆来去,记仇是一定的。

  陆嘉洛从冰箱里带了一根棒棒冰出来,青苹果味的,她换上室外的拖鞋,走到大阳伞底下的矮胖墩面前。

  她掰开棒棒冰,短的一根递给他,却被一下推开。小胖子嚷嚷,“我!我想要长长的那一半!”

  陆嘉洛比他更凶,“不给,就这个,你爱要不要。”

  天空是接近湖水般绿蓝的,真奇怪。

  她咬着棒棒冰,躺在吊床里,一条腿落在草坪上,摇摇荡荡。

  小胖子在那儿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瞎叫唤,哇,奥特曼在天上飞。哇,水管开花了。

  “洒水器,傻。”

  夏日煦风一阵阵吹过,树叶飒飒,空气里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,还有一点点苦涩的清新。

  找到这气味的源头,在邻居家的花园里,一棵柠檬树,上面结着鲜*色的柠檬。

  陆嘉洛踩上木条板钉成的箱子,踮起脚,挑衣杆伸过围墙,下面的小胖子帮她扶着箱子。

  发现挑衣杆够不着,他们就卸了一根晾衣杆,挂上塑料袋,接连打落了好几颗柠檬,却没有一颗掉进袋子里,这是什么*运气。

  这时,有东西从他们身后飞来,砸到离不远的墙上,将俩人吓一跳。

  可乐瓶滚到草地上,紧接着,邻居家男主人气势汹汹的出现了。

  陆嘉洛扔下晾衣杆,推着小胖子慌里慌张地躲进家里。

  好一会儿,邻居敲门来了。他跟艾米说,没能看清是哪个顽皮的孩子,顺便送了一袋柠檬给他们。

  艾米挽着胳膊站在沙发前,三个嫌疑人坐一排,小胖子夹在中间。

  陆嘉洛的眼睛很大,长在如同果仁的小脸蛋上,嘴巴一扁,特别委屈,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  艾米瞧着自己儿子。

  艾德闻极其冷静的指向她,“不是我,是她。”

  两人各执一词,艾米表情愈发疑惑,视线投往第三位在场人士——小胖子。

  七岁的陆正匀都不太明白状况,但是他和陆嘉洛拉过勾,于是开启了自己的栽赃嫁祸之路,确定的说,“艾德闻。”

  艾德闻分不清是绝望,还是无语的闭下眼睛。

  当天晚餐之前,艾米领着儿子去邻居家道歉了。

  回到家的艾德闻,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。

  晚上有人敲门,他开门,门外的地上摆着一颗柠檬。

  艾德闻捡起来,转了一面,看见柠檬皮上用签字笔写着‘sorry’。

  第二天早晨,陆嘉洛发现玻璃罐里没有了死金鱼,而是泡着柠檬水,还贴着便利签,她不熟悉的笔迹,写着‘陆嘉洛’不是‘嘉洛’,简直可以脑补出他的语气了。

  她有那么一点开心,却又拧起眉头,不太敢喝。

  这个罐子到底洗干净没有?

  与这里多变的天空颜色一样奇怪,他们有一个秘密的约定俗成,柠檬,就是对不起的意思。

  卫生间里点着迷迭香精油,驱蚊用的,闻起来像生姜、像松树。这是每年夏天的味道,从她的十岁到十九岁。

  陆嘉洛起得有点早,打着哈欠拧开水龙头,洗脸池里沾着一片树叶,水流将它推到下水口,卡在那儿接受洗礼。

  她转过头,马桶旁边的窗户又敞得老大,清晨的树荫在晃动。

  刷牙洗脸抹完护肤品,陆嘉洛随便抓个马尾就下楼了。

  她打开冰箱取出两颗柠檬,切成几片,塞进玻璃罐子里,扔了几颗冰糖,灌满凉开水。

  阿姨准备了早餐,烤吐司、荷包蛋、煎培根和红茶。陆嘉洛端着盘子转身,等不及先尝一口红茶,放下餐盘,面对着花园坐。

 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大雨,天色洗涤般的透亮,艾德闻正在拾起吹进草坪里的垃圾。

  他低头,眯着眼睛,穿着人字拖行走在日光照射的草地上,过长的杂草拂过他的脚踝,他的小腿很长,及膝盖的棕色短裤,微风轻轻刮着他米色的衬衫。

  陆嘉洛把 一口吐司塞嘴里,盘子搁进洗碗机,他也刚好从阳台进屋。

  离他们房间最近的楼梯道不宽,她错失先机,艾德闻走在前面。

  “……拜托你有点创意。”他突然这么说。

  明显是指昨晚她放那首《LemonTree》的事儿,陆嘉洛扯着谎,“不懂你说什么。”

  可能心虚使人分神,她踢到 一阶楼梯,咯噔一声,整个人扑到地上。

  陆嘉洛听到头顶传来他的笑声,又良心未泯的握住她的胳膊,将她从地上拉起来。

  他的触碰让她很不舒服,想要避开,因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掌心,比她皮肤温度高,包括他的指尖、他的力气。

  艾德闻止不住的笑着,甚至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,“没事吧?”

  没想到她起身就不动了,紧紧闭着眼,也抿着嘴,像是在憋住什么。

  他问,“你在干什么?”

  “不能笑……”

  陆嘉洛有一个怪毛病,一旦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,就想笑。

  他瞬间又笑出来,得了上帝眷顾的孩子,才能笑得那么好看。

  “笑点这么低你有病啊!让开!”陆嘉洛冲他喊完,飞快跑进房间,火速关上门。

  她坐在床上发呆,听见布面拖鞋底的脚步声从门外离开,她闭起眼睛,仰倒下去,就像小时候常在泳池边玩的游戏。

  没有沁凉的水接住她,只有晒在床上的,让她无处藏身的,赤/裸的阳光。

  赶上今天是周六,午餐的时候,大叔叔眉飞色舞的计划如何度过这个周末,小胖子把他的不感兴趣都摆在一张圆脸上,还是逃不掉组团去钓鱼的命运。

  在散发着食人气息的炎炎午后,徒步出发前往钓鱼场,艾米止步在门前的屋檐下,优雅的送别他们。

  这个小胖子,在家里叫着不想出门,出了门跑得比谁都快。

  陆嘉洛落在队伍最尾巴,头顶的渔夫帽晒得发烫,还要一路拖着钓箱,里面的渔具当啷响。

  她正想换一只手,前头的艾德闻转脸瞧她一眼,停下了。

  陆嘉洛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站住,他走过来,蹲下,把她的钓箱下面四个轮子收了,搬到他的钓箱上,一起拖着往前走。

  艾德闻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,他不喜欢酸味,尤其是柠檬的酸、有一些海鲜会让他过敏、喜欢各种极限运动,听说攀岩很厉害。

  还有,不记仇。

  

☆、chapter04

     “快到了就在前面,再坚持一下!”这一路上,大叔叔说了起码有十次,陆嘉洛怀疑他没听过放羊孩子的故事,连脑袋被巧克力酱糊住的小胖子,也不再相信他了。

  不过,他们总算离开没有树荫遮蔽的、眼睛可见热气升腾的砾石道,沿着森林小径走,周围是低矮的蕨类植物,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,它们侵蚀着天空。

  除了很怕突然从树上掉下一只蜘蛛,还怕晒、怕蚊子,陆嘉洛穿着薄透的防晒衫,全黑的吊带和高腰长裤,一双橡胶短靴。

  因为昨夜的雨,泥土还很湿,对比前头的小胖子溅一腿泥,瞧她多有先见之明。

  大叔叔说‘马上就能到’的捷径,就是横穿这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。

  溪流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怪石,长年累月被打磨的光滑,生长着苔藓。

  大叔叔率先过到对岸,接过艾德闻逐一递来的钓箱,朝他们喊着,“石头很滑,你们小心点,Edwin,你回头牵一下正匀!”

  小胖子兴冲冲的抢在她前面,年纪越小胆子越大,又有艾德闻拎着,几步一跃就过去了。

  陆嘉洛一直在后头跟着,只是中间两块石头的跨度有些大,她本能的犹豫着,然后看见伸到眼前的手。

  她怕迟疑太久,会暴露什么,所以即刻握住了他。

  他掌心的这一面,不像手背的皮肤细腻,骨头偏硬、很直,手指估计要比她长一截,莫名有一种安全感。

  当她跨上石头的时候,艾德闻说着,“小心。”

  离得太近,声音就像钻进耳朵里的小虫子,痒痒的。

  前面没有危险的石块,艾德闻很快松开她,转身俯去抱起跟在他们后面的,游客一家的小男孩。

  陆嘉洛回头瞥见这一幕,没停顿地往岸边走,却不自觉把一只手攥住了。

  她帮大叔叔拖起钓箱,听见身后游客夫妻在向他道谢。

  夏天太热,谁都想躲在家里吹空调打游戏,但又是学生的假期,被家长逼着出游的孩子不少。还好,钓鱼场的游客不多。

  他们租了四张折叠椅,在小溪上游扎营,她和艾德闻中间坐着小胖子,甩上鱼竿,考验耐心的时候到了。

  大叔叔是做销售的,卖游艇。他发愁的说着,现在游艇没那么好卖了,语气就像以前游艇很畅销,家家户户有一艘。

  他缺一个营销思路,想听听年轻人有什么好主意,却不等他们给出回答,独自回忆起他和艾米的邂逅。原来,艾米是他被公司派去澳洲见到的客户。

  哪里是寻求他们的意见,就是想秀一下恩爱。

  大叔叔说,“所以我想这样打广告……幸福游艇!”

  陆嘉洛差点笑出声,脸撇到一边去,憋得很辛苦。

  果然还是小胖子牛犊不怕虎,嫌弃的叫着,“土鳖南波湾!”

  大叔叔纳闷,“有这么土吗?”

  陆嘉洛实在忍不住就笑出来了。

  下午三点钟左右,太阳到了头顶,坐着不动就一脖子热汗,波光明净的一池水,仿佛青楼姑娘挥着丝巾,来呀,来快活一下。

  陆嘉洛脱下帽子扇着风,摸了摸胳膊,有点晒痛的感觉。

  她的皮肤是白里透红的那一种,别人*训晒成煤球,她是晒脱一层皮,即便好好养一段时间会变得更白,但过程是很痛苦的。

  *训结束,一个个不舍得教官的哭天抢地,陆嘉洛也哭,因为脸、后颈、胳膊,哪儿都疼得要命。

  不记得是第几天,她正敷着面膜疗伤,收到了艾德闻的   如果没有紧急情况,减掉逢年过节复制黏贴的祝福,他们可能十年不会用   他说:十分钟,到你学校门口。

  陆嘉洛戴着口罩、棒球帽,特务接头一样出来了。

  只见到艾德闻一个人,而他挑着眉打量她这副打扮,然后递给她一支澳洲出产的晒伤膏。

  不管是不是艾米叫他来的,都是他送来的,陆嘉洛知道自己该说什么,装不知道。

  因为对他说声‘对不起’,都比说声‘谢谢’容易。

  对不起还可以解读成被迫,谢谢就只能是自愿的。

  当时陆嘉洛语速很快的说,“我高考的时候你就在放假,我都*训完了你还放假,你究竟是放假还是被退学了?”

  说完,她掉头就跑,也不管艾德闻看着她的背影是什么表情。

  大叔叔起身,哄小孩般说着,“我到下游去拍点照片,你们不要乱跑,等我回来看看谁钓的最多!”

  小胖子问,“有奖品吗?”

  “有……”他还没想好有什么奖品。

  小胖子两只眯缝小眼发光,“遥控直升机!”

  他点头,“遥控直升机。”

  大叔叔前脚一走,陆嘉洛就放鱼竿自由,扭身从背包里找东西。

  小胖子瞧着她,“你不钓了啊?”

  “我又不喜欢遥控直升机。”

  陆嘉洛找到防晒喷雾,往脸上使劲儿一顿喷。

  小胖子好奇的问,“有用吗?”

  陆嘉洛闭着眼睛,一边朝脸上扇着风,一边说,“没用,别浪费我的喷雾。”

  小胖子斜着身体凑到她旁边,“你给我喷喷试试。”

  陆嘉洛举起喷雾,冲他的胖脸嗞一下,就扣上盖准备收起来。

  小胖子不满的喊着,“就一下?!”

  “男孩子就是要晒黑一点儿。”

  小胖子显然不怎么买账,要抢她手里的喷雾。

  陆嘉洛把喷雾拿远远的,转移他注意力的说着,“你看艾德闻,都快比女生还白了……”

  隔着还不到五米,艾德闻想不听见都难,“你一天不针对我,浑身不舒服是吗?”

  “我这是喜欢你的表现,想引起你的注意啊。”她越说的理直气壮,越像和他开玩笑。

  艾德闻没有什么表情,视线是平平的移开,留给她一个侧脸。

  陆嘉洛觉得这就是精神层面的翻白眼,于是蹲到小溪前面,手去沾水,对着他弹了一下,瞧他反射性地抬胳膊挡住。

  小胖子有样学样,过来就捧起一把水泼向他。

  好好的钓鱼比赛,变成泼水大战,鱼群全吓跑了。

  艾德闻被他们两面围攻,干脆躲到溪水里。陆嘉洛穿着橡胶鞋一点也不担心进水,跑进去追他,重重踏着水花,防晒衫跑掉了都不知道。

  他们在来来回回的兜圈,他还故意转身逗她。

  差一点点要抓住他的衣角,她鞋底一滑就要跪下去,艾德闻跨上前想扶她一把,没料被她扑住,一起跌坐在小溪里。

  陆嘉洛掌心压着溪水间的小石子,撑着自己抬起头,和他四目相对,他湿漉漉的头发,他的眼睛、呼吸、皮肤上的水迹。

  她想起小时候被游泳教练扔下水,害怕、耳鸣、心跳加快。

  可是,与他这样的距离,不是 次,上一次甚至更近。

  跟着就像下暴雨一样,小胖子在他们后面疯狂泼水。

  陆嘉洛从他身前翻坐到旁边,撇过脸避开泼来的水,睁开眼睛,他已经去追着小胖子。

  反正从头湿到脚了。

  陆嘉洛躺倒下去,溪水漫过她的长发,她的肩膀,贴着她的脸颊,果然很凉快,在水里她才能冷静下来。

  这样躺着有一会儿,她还是起不来,抬手挡住日光,感觉自己的气息特别短,炫目头晕,好像又中暑了。

  一路走回去,夕阳也要下班,身上衣服也烤干了。

  在别墅大门前,阿姨正揣着盆泼水,给地上降温。

  艾德闻扛着所有人的渔具钓箱,大叔叔负责背着她,这仗势进门,吓艾米一跳,问了原因之后,他们一人得到一杯感冒冲剂。

  陆嘉洛额外多一瓶藿香正气水,打嗝都是这股味道。

  

  

☆、chapter05

她和艾德闻的房间,只相隔着浴厕合一的卫生间,在蓝与白的墙上,有一扇很大的窗户,马桶挨着它。

陆嘉洛上十次厕所,八次遇上窗户是敞开的。

虽然窗外面树荫遮蔽,但是感觉不自在,而且,不关窗,再浓的迷迭香精油也拦不住,野外的蚊子前赴后继扑向新鲜好吃的人类。

不管她冲进来的时候有多着急,都要先关上窗,再拉上窗帘,经常撞掉置物架上的书本。

陆嘉洛可以肯定窗户是谁开的,这间浴厕基本就是他们两个人共用。只是这种事情,她不太好意思提,跟他抬杠的时候,又没想起这一茬。

从钓鱼场回来的中暑病人,才喝了药,头正晕着,抬胳膊都嫌累,洗澡前还要先关窗户,心酸。

于是,陆嘉洛洗完澡,还没将头发吹干就下楼,发尾的水滴,甩在自己的白色T恤背上。

她眼睛盯着茶几上的一扎橙汁和玻璃杯,往沙发里一坐,明显是对坐在沙发另一边的人说着,“你在上厕所的时候干嘛?思考人生?”

艾德闻从iPad上抬头看她一眼,不知道是没懂她的意思,还是不想和她搭腔,放下iPad就起身走了。

不过,iPad上是暂停的视频画面。

陆嘉洛偷瞄着他的背影,按住沙发悄悄凑过去,想知道他都看些什么。

听见趿着绵底拖鞋脚步声,她马上弯腰去茶几,装模作样地给自己倒起橙汁,他又回来了,而且递到她面前一只冰袋,包着一层干净的纱布。

见她发愣没接,艾德闻催促说,“拿着,冰到我了。”

陆嘉洛下意识接过来,然后就清醒了,接得这么快做什么,冰死他好了。

至于,手里的冰袋,她皱起眉头,“这是干嘛?”

艾德闻已经重新坐下,懒得解释,握住她的手腕,折过去,冰袋贴上她自己的脖子。

冰冷的刺激让陆嘉洛缩了一下肩膀,他松开了,她还保持这个姿势,看着他捧起iPad,身体倚向一边,肘靠着沙发扶手。

方形吊灯亮了,在棕红砖墙上,犹如老街上的旧路灯。小胖子陆正匀在楼梯那儿跑来跑去,阿姨到楼上的冰箱取东西,险些和他撞上。

电视里播放着综艺节目,陆嘉洛把冰袋覆上额头敷了会儿,化一半的冰块在里头相碰,咔哒响,她小声的冒出一句,“谢谢你……”

艾德闻没听清,转向她,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说什么了?该不是你耳朵出毛病了吧?”陆嘉洛欲盖弥彰的起身要走,不忘语重心长的说,“医院瞧瞧,早发现早治疗。”

在电视机传出笑哈哈的音效之中,艾德闻视线低回iPad上,无语的轻吐一句,“神经病。”

回到房间里,陆嘉洛将冰袋扔在书桌上,手机解开锁就是      牙膏泡沫吐在洁白的洗脸池里,她抬头,镜子里,巴掌小的脸上,眼睛 ,没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无神,所以她喜欢抹颜色鲜艳的口红,让别人的注意力从她眼睛上移开。

  陆嘉洛起码知道自己明艳不可方物,从不轻易答应与谁交往。

  不过,她的室友经常说,要是我长成你这样,我就持靓行凶,把每个院的帅哥都玩弄一遍。

  陆嘉洛听到她描述的宏愿,世俗的心动了。

  可是简单设想一下,实际操作的可能性不高,要不然,她和莫燃怎么还仅仅是,说不清道不明的朋友关系,他们认识都快有一年了。

  她抹掉嘴角的泡沫,正准备继续洗漱却拧起眉头,凑近镜子,眼睛周围居然有些暗沉。

  昨晚失眠到三、四点,开始是苦恼着如何让艾德闻交出地下室的钥匙,结果很自然的,由他,想起十七岁那年的暑假,电影丢失对白的深夜。

  今年陆嘉洛十九岁,也就两年前,不是多久远的事儿,以后吧。

  以后会忘记的。

  陆嘉洛穿着Oversize的条纹衫和短裤,从厨房走进小客厅,端着一杯热咖啡,苦涩而香浓的味道,诱惑着她浅尝一口,还是被烫到嘴巴。

  没人愿意坐阳光晒落的单人沙发,它的座垫下破皮越来越多,就像这个家里的老人。

  电视机上是意大利画家莫迪里阿尼的《女人肖像》的仿品,电视机对面是长沙发,艾德闻坐在沙发一边,阅读一本书,封面写着日文,还有一张鲸鱼的照片。

  将热咖啡搁在茶几,陆嘉洛往沙发另一边里坐下,按了按眼底金色的眼膜,MacBook搬上腿,开机。

  楼下门铃响了,接着是阿姨的声音,“诶,快递吗?”

  陆嘉洛恍然记起一件事儿,直接从沙发里站起来,这一头跑到那一头,跨过艾德闻身上,跳下沙发,一边喊着,“我的我的我的!”

  艾德闻被眼前晃过的人影吓到,在慌忙间合上书,随即转去楼梯的方向,“会不会好好走路!”

  这个暑假的 周结束前,陆嘉洛决定改变策略,要智取,要投其所好。

  她挤进堆满杂物的小厨房,从料理台上抽出一把水果刀,回头,目光穿过木头小餐桌上、铁桶里的红粉鲜花,定格他。

  水果刀在她的掌心转个方向,划开快递箱的胶带。

  艾德闻困惑的打量着,塞进自己怀里的,Q版手办的包装盒,抛出一个疑问句,“钢铁侠?”

  陆嘉洛在他身旁坐下,回答一个肯定句,“钢铁侠。”

  他不理解,“为什么送我这个?”

  她理所当然说,“钢铁侠的电影啊,你不是都看了好几遍了。”

  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她偷瞄到的。

  “我……关心你呀!”陆嘉洛眉心蹙起,感怀至深的说,“我的亲人呐——”

  艾德闻将包装盒递到她面前,拒绝收下的意思,“你把我当小孩?”

  陆嘉洛推回去,“很多成年人也喜欢收藏手办的,多贵你知道吗?再说了,你……确实比我小啊。”

  可能差距不到一岁,只有几个月。

  钢铁侠又递到她面前,艾德闻说,“你确实也从来没让着我。”

  陆嘉洛再将包装盒推到抵在他胸前为止,而且按住不动,“过去我是有不对的地方,你收下这个,就算我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,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。”

  这次,艾德闻没有再推还给她,而是问着,“你打的什么主意?”

  难得陆嘉洛对他展露笑容,“以前你也没少跟我作对,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,带我参观参观地下室呗。”

  他轻轻扬起眉骨,目光朝下,想了想,点头了。

  艾德闻猝不及防的,被她凑到面前的气息,逼得往后靠了靠,她眨着眼睛,“今天、明天、后天?”

  “……都可以。”

  陆嘉洛脸色一变,将他硬是拽了起来,“那别废话了就现在,我已经等得够久了,要是你出尔反尔,我一定把你给杀了,避免这个惨剧发生,就让我们的一切行走在路上吧。”

  她语速飞快的说着,也以同样的速度,将人拉到地下室门前。

  面对她期待的神情,艾德闻才说,“我要上楼取钥匙……”

  陆嘉洛瞪起眼睛吼他,“还不快去——”

  进了地下室的门,还有一阶楼梯,所以层高吓人,空旷有回音,墙上是壁纸还是漆刷的,偏绿色,泳池占据了绝大面积,另一侧甚至贴着墙,目测1.5米深。

  陆嘉洛愣住了。

  因为游泳池里没有水,只有一张躺椅、烟灰缸和鱼缸。成群橘红的金鱼,呆头呆脑张着O型嘴,在蓝色里自由的徜徉。

  艾德闻歪着头瞧她,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。

  陆嘉洛转向他,“水呢?”

  “没放。”

  “什么时候放?”

  “什么时候都不放。”

  她卡壳一下,又问,“……为什么?”

  他不假思索的说,“清理很麻烦,家里没人游泳,放水浪费资源。”

  陆嘉洛看着他,“你是忘了我吗,我的亲人呐。”

  艾德闻挠了挠耳后,想着说,“后面山上有一个……水坝。”

  陆嘉洛扯起嘴角,“竖着‘请勿在此游泳’警告牌的那个?”

  他一脸才了解情况,“哦,竖牌了啊。”

  她认真的请教,“我可以掐死你吗?”

  他冷静的劝告,“杀人犯法。”

  陆嘉洛暗自深呼吸,又说着,“既然是这样,我们打个商量……”

  艾德闻打断,“没得商量。”

  这态度,像极了他小时候,冷淡的说,不借,开战的信号弹。

  陆嘉洛双眼无神情的盯着游泳池一会儿,说,“……好吧。”

  接着,她默默走到泳池边上,捡起地上盘放一圈的软水带,检查一下水管口是否扣紧了。

  艾德闻微怔,然后说,“陆嘉洛,你把水管放下。”

  “凭什么!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!”

  整个地下室回荡着她的声音,鱼缸里的金鱼乱撞一团。

  艾德闻向她走去,“真有水,你不要开玩笑!”

  “那可太好了。”

  正要上楼,地下室响起一声尖叫,艾米惊诧地停住脚步。

  推门进来的刹那,艾米只听见壮烈的一句,“大不了鱼死网破!”

  陆嘉洛转开了阀门,水管冲力太大,在他们争夺的手中,不受控制地冲着旁边打了出去。

  艾德闻稳住水管的方向,俯身关上阀门,恼怒的情绪,触及她犯愣的表情,变得疑惑,顺着她的视线望去——楼梯上是全身湿透的艾米,长发贴着脸颊,滴答滴答。

  小胖子硬要凑热闹,挤在她和艾德闻中间坐,幸灾乐祸的肥脸,让人想要捏住蹂/躏。

  艾米肩上披着浴巾,头发裹着毛巾,她站在沙发前,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眼前的两个人,又好气又好笑。

  “Edwin,我以为你……很有绅士风度……”

  艾德闻别开脸,“谁让她这么无聊。”

  陆嘉洛迅速接上,“没你无聊。”游泳池养鱼。

  艾米闭起眼睛,捏了捏鼻梁说着,“你们俩都挺无聊的,就把地下室拖一遍吧。”

  白色瓷砖贴满泳池,每隔十片的宽度,一个黑色瓷砖拼出的十字架,池底全是灰白色,拖把压出的污水流进下水道。

  陆嘉洛不走心的用拖把戳着地砖,嫌弃的说,“……这是几年没拖了。”

  艾德闻随便应着她,“几年吧。”

  陆嘉洛举起拖把,杵在他的鞋前,好声好气,“我是想和你商量,周一到周三,三天时间,这里借给我,我保证,肯定打扫干净,然后你的东西原封不动放回去。”

  “不可能。”

  陆嘉洛抱着拖把杆,扁起嘴巴,可怜兮兮地哼着,“呜呜呜……”

  谁料艾德闻伸出手,勾了勾她的下巴,“哎呦,谁家小狗跑出来了?”

  陆嘉洛是想拍开他的手,却让拖把杆子打到了自己。

  她倒吸一口气,慢慢蹲了下去,疼得眼泪都要出来,“我的下巴……”

  艾德闻蹲在她眼前,笑着安慰她,“还在呢。”

  拖把啪一声倒地,金鱼又是一顿乱撞,陆嘉洛抱着膝盖忍不住笑起来。

  笑完,她抬起头,瞧着他,“放水吗?”

  艾德闻还是笑着,语气也像是在逗她一样,“不行。”

  陆嘉洛板起一张脸,用手比枪,对准他,Bang!

  他很敷衍地按住自己胸口,假装中弹。

  她稍愣一下,捡起拖把,起身、转身背对他,好像躲避着什么,假装若无其事的拖地。

  鱼缸暂时搬到了泳池上面,橘红色的生物,张着近似透明的嘴巴,悠悠哉哉地扭动,不像人类一样各怀心思,它们只需要七秒钟就能忘记了。

  

☆、chapter07

     当人意识到某个问题的存在,却只用‘某个问题’形容它,多半是因为抗拒承认这个问题已经对自己形成了困扰,忽略它可能带来的后果,还想试探它的底线。

  这一个深奥晦涩的想法,从陆嘉洛的脑子里冒出来,连自己都感到莫名,可见她在拖地的时候,有多么心不在焉。

  她拎起拖把压进桶里的脱水槽,余光里,艾德闻上前的身形一怔,然后等在原地。

  他也正好要洗拖把,被她无意间抢先。

  一直没人说话,只有拖把沥水、氧气泵工作的声音,寂寞的回响。

  他们之间还是保持这样的气氛,比较安全。

  艾米再次推门进来,有些警惕了,确定没有危险,她说,“嘉洛,你的手机在响。”

  陆嘉洛拎出拖把靠向一旁,踩上梯子,爬出泳池。

  从阴凉的地下室出来,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,晒得楼梯发烫,陆嘉洛跑回房间,记起手机插在小客厅充电,又跑下来。

  打来这一通未接电话的,和给她连发十条   在一楼的厨房里,找到绑着围裙的女人,陆嘉洛单膝靠上椅子,前胸压着椅背,对她说,“艾米,明天我想去青州,大概去三天,有朋友和我一起。”

  她又补上一句,“是个女生。”

  艾米微笑起来,“我也没问你这个……”她想问的是,“你们怎么突然想到去青州?”

  陆嘉洛兴奋的说,“音乐节啊。”

  小胖子在厨房蹭吃蹭喝,听见了就喊,“我也要!我也要去!”

  艾米没有转身,陆嘉洛趁机盯着他,小声的恐吓,“没人问你。”

  小胖子不怕她,朝家里的女主人嚷嚷,“艾米,我想去音乐节!”

  艾米有耐心的说着,“那你要问嘉洛姐姐,她愿不愿意带你去。”

  陆嘉洛为难的解释,“音乐节上的人很多很多,嗨起来就疯了,我担心管不住他,万一出事儿怎么办,新闻也说容易发生踩踏事件呢。”

  “看来,你要是想去……”艾米转头看着小胖子,模棱两可的说,“得找一个能管住你的。”

  在命运的安排下,艾德闻拎着水桶和两杆拖把出现,总是感觉桶底在滴水,他频繁回头留意着,抬头,却发现这里所有的人都瞧着他。

  陆嘉洛见到他,才恍然懊恼,她把清洁地下室的任务全忘了。

  艾米问他,“Edwin,这几天有事吗?”

  上来之前,艾德闻隐约听到了音乐节的字眼,回答‘没有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,所以他说,“……有。”

  艾米再问,“嗯?有什么事?”

  艾德闻犹豫着没能找到合理的回答。

  陆嘉洛不想变成三个人的旅行,强行替他圆上,“玩……钢铁侠。”

  在被迫前往音乐节和令人无语的借口之间,艾德闻选择点头,然而,就连小胖子都是一脸怔懵的望住他。

   ,他放弃地摇头,“也没什么事。”

  夜晚完全降临,简单收拾了行李,艾德闻正在翻查青州一周的天气,有人敲门。

  开门,灯光就从她的脸上映过。

  “沐浴露和洗发水能放你箱子里吗?很小瓶。”陆嘉洛摇了摇手里的两只 。

  艾德闻给她让出进入自己房间的路,顺便说着,“扔上面吧。”

  陆嘉洛看见地上敞开的黑色行李箱,衣物叠得整齐,且没有几件东西,整个箱子空荡荡的,而她的箱子塞满了护肤品和化妆品。

  她将 放在上面,不打算在他房间多停留。

  艾德闻还是站在门旁,确认明天出发的时间,“早上八点走?”

  陆嘉洛一边点着头,嗯,一边走出了房间门,却突然又转身面对着他,像是想要说些什么。

  对视三秒钟之后,陆嘉洛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,她关上门,才听见他关上门的声音。

  她是想说,让他一个人清理地下室,她不是故意的。

  不过,既然地下室是他的‘地盘’,那么,关她屁事儿。

  翌日早上八点,树枝上的蝉,已经勤奋的开始上班,光膀子的老人骑车从别墅前路过。

  陆嘉洛和小胖子蹲在草丛前,用火腿肠喂着野狗,身后响起汽车的引擎声,她拉起小胖子。

  艾米亲自开车,把他们送到了乘坐机场专线的巴士站。

  行李放进巴士的行李舱,小胖子爬上车就喊着,“我要坐 排!”

   排是个单人座位,也就意味着她和艾德闻要坐一起。

  陆嘉洛靠窗坐下,就把耳机塞上了。

  巴士上路有半个小时,她托着腮,想打个哈欠,忽然肩头一沉,她愣了愣,低头,他闭上眼睛的时候,和平常有点感觉不一样,脸庞更柔和了。

  陆嘉洛没有吵醒他,视线转向车窗外,树荫从车顶一节一节的掠过,她的睡意全无,这一段路程可能会很漫长,又不希望它太短。

  快到机场,天空就不那么蓝了。

  艾德闻转醒,坐正腰背,伸了个懒腰,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刚刚是靠在她肩上这件事情。

  陆嘉洛也始终把脸冲着车窗,就是肩膀有点酸。

  航程两个小时,青州落地,他们搭乘出租车去酒店。

  陆嘉洛分不清东南西北,很羡慕能掌握地图的人,比如,坐在副驾驶座的艾德闻,他正跟出租车司机说着,“往前直行三百米左右,靠边停就行。”

  有点偏的精品酒店,他扫几眼地图就准确的找到位置,她都怀疑他来过这里。

  进了酒店的门,就见到了在休息区等待他们的,陆嘉洛高中时期的好友,许曼。

  陆嘉洛和她的相识是一段孽缘。

  高中 年的下学期,校规说女生的头发不能过肩,陆嘉洛偏要过肩,因为扎起来精神,放下也漂亮,所以,她逃掉晚自习,推着自行车光明正大从校门出去,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儿。

  爬坡的时候,自行车链条嗒嗒嗒声停止,电路接触不良的路灯下,陆嘉洛看见和自己穿一样校服的女生,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那个小混混杠上的,语气天真的问他,“你有妈妈?”

  小混混嘴上没点着的香烟摆了摆,“废话,当然有!”

  没曾料,她接着说,“我/操/你妈。”

  小混混被她惹急眼了,一把拽过她的书包肩带,情况危急。

  陆嘉洛朝他们喊了一句,“教导主任来了!”然后,作势推着自行车往前跑了几步。

  小混混怕惹上麻烦,警告了女生一句就跑掉了。

  *昏底下,陆嘉洛对上那个女生清纯无害的容貌。

  许曼也不提滑到肩下的书包带,毫不偏移地走到她面前,上上下下打量她, 锁定在她胸前的校牌,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班级,“你就是那个……陆嘉洛?”

  陆嘉洛觉得她的声音有点沙哑,和她的脸不搭,而她的性格,和脸就更不搭了。

  许曼出其不意地拽住她一把长发,嚣张的说,“我喜欢杨骁,你以后不准跟他说话,更不准跟他在一起,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!”

  这一招只能对小白兔有效,陆嘉洛是什么人,怎么能让别人威胁到她的头上。

  拽头发的仇,不报是小狗。

  陆嘉洛仔细回想一下追她的男生里,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。

  没两天放学就见着了他,职高的学生,没事儿就喜欢拉朋结伴的在附近晃荡,为了引起她的注意,长得勉勉强强。

  陆嘉洛扶着自行车停下,转头冲他,“杨骁——”

  杨骁惊讶于她的召唤。

  陆嘉洛没甚表情的瞧着他,说,“我想喝奶茶。”

  其实,他还是挺耐看的,可惜是个傻子,指间的烟烧断了,被同伴嬉皮笑脸的推了一下,他才反应过来,高兴的喊着,“好嘞!你等着!”

  第二天下午,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。

  班级门口有人喊了一声,“陆嘉洛!”

  听见自己的名字,陆嘉洛转身,迎面飞过来一只黑板擦,砸中她的头,粉笔灰在她面前炸开一般,糊了她的半张脸,旁边同学傻了眼,回神,赶忙给她递纸巾。

  上课铃响了,陆嘉洛却没打算坐下,问了那个女生的名字,去卫生角拎起垃圾桶。

  陆嘉洛在走廊追上她的背影,叫住了她,“许曼。”

  许曼条件反射地转过来,陆嘉洛将垃圾桶倒扣在她脑袋上。

  顿时,走廊里响起一声经久不衰的尖叫。

  身边的同学们都以为,许曼大战陆嘉洛至少能有个三百回合。

  连陆嘉洛都没想到,许曼是个能屈能伸的,装可怜也不在话下,居然到陆嘉洛的班里跟她道歉了,而且料定她不是真的喜欢杨骁,想让她退出这一场三角恋。

  于是,陆嘉洛甩了杨骁,初恋维持时长,两天。

  时间过去一周,陆嘉洛在课间发呆的时候,被同桌戳了戳肩,她茫然地望向班级门外的人,脸蛋从掌心掉下去,疑惑地指着自己,意思是,找我?

  许曼带她一起躲在物理实验教室里抽烟,准确说,是让陆嘉洛百无聊赖的看着她抽烟。

  原来,杨骁认了一个好妹妹,许曼肯定要警告她别靠近杨骁,却被杨骁扇了一巴掌,说她欺负他妹。

  这都什么破事儿。

  不过,陆嘉洛 次见哭比笑容要好看的女生,有点心软,一把拽起她的胳膊,“抽什么抽,整他去!”

  许曼在校园里向来横行霸道,无法无天,头一次被反客为主了。

  后来,在隔壁职业高中的宣传栏、校外电线杆上,都贴满了‘我叫杨骁,重金求子’的小广告。

  杨骁白天被这件事儿已经气到爆炸,傍晚回家的路上,从天而降一桶水,把他浇了个透心凉。

  他抹一把脸,抬头望着居民楼,“我/操!他妈谁啊!老子砍死你信不信!”

  只有声声犬吠回应,他提起胳膊闻了闻衣服,还有一股恶心的怪味。

  等他走远了,陆嘉洛和许曼才从楼道里起来,张望一眼小巷子,胜利的击掌。

  共同喜欢一件事,可能不足以让她们成为朋友,但是讨厌同一个人,也许能让她们成为至交。

  回到现在,进了酒店的门,陆嘉洛拖着行李箱,就到许曼的身旁坐下。

  许曼不搭理她,眼睛直勾勾盯着酒店前台,“那个靓仔是谁?”

  沿着她的目光,陆嘉洛看见了推着行李箱拧巴身子的小胖子,和办理入住手续的艾德闻。

  他是一个神奇的人,穿着蓝墨晕染图案的衬衫,白色的七分裤,白色的鞋,从肩胛到背脊都很笔直,站在那儿又好像很随意。

  过去陆嘉洛瞧哪个男生都‘勉勉强强’,是因为身边有一把标尺。

  陆嘉洛说,“保姆,带孩子的。”

  许曼压根不听她的,凭借自己卓越的记忆力,找到答案,“你堂弟?对吧!”

  陆嘉洛顺口说着,“要不要帮你介绍?”

  许曼很认真,“不用,幸福要靠自己创造。”

  这时,艾德闻回头,看着她说,“陆嘉洛,身/份证。”

  陆嘉洛低头从挎包里找出身/份证,却被许曼夺了过去,上前站在他旁边,她的脸颊会笑,“嘉洛和我住一间房。”

(未完待续)

※※※※※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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