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宁还轩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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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蛰存曰:并世闺阁词流,余所知者,有晓珠、桐花二吕、碧湘、翠楼二陈,湘潭李祁,盐官沈子苾,潮阳张荪簃,俱擅倚声,卓尔成家。然以还轩三卷当之,即以文采论,亦足以夺帜摩垒。况其赋情之芳馨悱恻,有过于诸大家者。

简介

丁宁(-)原名瑞文,号怀枫,别号昙影楼主。原籍镇江,随父迁扬州。受业于扬州名宿戴筑尧。十三父殁,十六适*姓,生一女夭,*纨绔子,怀枫备受虐待,毅然离异,终不再嫁。三十年代初与夏承焘、龙榆生、王叔涵、任心叔相识唱酬。抗战间奉母避走,母死无依,飘零无地。四十年代经人介供职南京图书馆,建国后调至安徽省图书馆任古籍管理员,晚年受聘安徽省文史研究馆。有《还轩词》。

——据《词学图录》

卷一昙影集三十阕

丁卯至癸酉(一九二七—一九三三)

浣溪沙

丁卯二月

凄沁棃云梦不温。冰鸾昙影淼无痕。清愁如水又*昏。芳草有情萦旧恨,游丝何计绾离*。自甘肠断向谁论。

浪淘沙

风信一番番。芳序将阑。樱桃未熟楝花残。记得片帆南浦日,料峭春寒。日暮望家山。烟树迷漫。子规啼遍碧阑干。频道不如归去好,何处乡关。

蝶恋花

如水轻寒天欲暮。廿四番风,不断催春去。花外鹃声帘外雨。断肠草绿江南路。几度留春春不住。化个浮萍,流到春归处。此去天涯知几许。漫漫风絮迷前浦。

一萼红

戊辰春暮题葬花美人

数芳辰,甚清明过了,依旧是伤春。扑蝶情慵,湔裙约嬾,无那如水*昏。遶香径,鸦锄漫整,怕杜宇、啼醒落花*。堕粉揉烟,乱红凝露,肠断真真。犹记翦蛾方罢,又踏青挑菜,转眼皆陈。燕老枝空,云归梦冷,惆怅轻影难扪。待重问佩环恨杳,擣湘桃、和雪驻仙尘。日暮东风吹泪,都化愁痕。

临江仙

秋宵不寐忆文儿

心似三秋衰柳,情同五夜惊乌。柔肠已断泪难枯。愿教愁岁月,换取病工夫。只道相寻有梦,那堪梦也生疏。西风凉沁一灯孤。*牵还自解,分薄不如无。

甘州

画菊

悄西风将恨上毫端,枯香又吹醒。看烟鬟亚月,清姿涴露,小劫曾经。莫道融冰研粉,辛苦缀寒英。不是霜华冷,倩影谁凭。一自东蓠秋老,便几番风雨,几度飘零。叹孤芳日暮,无复旧娉婷。待折取铜瓶深护,怕萧疏已失故园情。凄凉感,把悲秋泪,洒向丹青。

台城路

画菊

碧梧摇落东篱暮。惊心乱蛩凄语。嚲粉欹苔,销金卧雨。一霎秋容非故。残英欲贮。奈玉盒沉埋,冷香难护。寂寞寒枝,槿围寥落半风露。孤根久辞幻土。是谁窥色相,倩影轻驻。薄袂扶烟,疏妆滟蜡,依约尊前初晤。霜*甚处。怕清夜伶俜,欲归还误。展向吟窗,墨华和泪谱。

玉楼春

夜坐

青灯如死繁音息,意海恬流时起灭。微茫炉火曙天星,寥落门庭秋树叶。昏鸦不识中宵月。遶遍空枝还喋喋。几回忍泪嗅残梅,绰约孤芳寒似雪。

唐多令

细雨敲窗,峭寒欺梦,意有所感,赋此谢蕴真明日饯春之约

香烬篆难消。愁多夜转遥。听敲窗风雨潇潇。寄语芳菲休便歇,且留取待明朝。陈梦漾如潮。幽怀卷似蕉。谢殷勤俊侣相招。纵使花前拚一醉,任醉醒总无聊。

南乡子

怀梅妹

陈恨淼无边。人去香沉月似弦。拚不思量还自解,偏偏。抛却心头又眼前。长记嫩凉天。执手离亭语万千。漫问别来多少泪,年年。一度秋风一惘然。

高阳台

中秋坐雨,有怀味琴

细雨鸣廊,微吟和漏,秋衾初试吴绵。人病花愁,明蟾能几回圆。旧游已是霜蓬散,况惊传江上烽烟。最凄然。淼淼苍波,何日归船。高寒把袂当时语,甚冰轮未满,先照离筵。云海沉沉,清辉知在谁边。孤尊对影从来惯,算销*未抵今年。再休言。一样情怀,千里婵娟。

浣溪沙

一夕繁霜,秋容顦顇,盎枫盆菊,移置重帘绣幕间,觉别饶幽致,感赋此解

枫叶流丹菊嚲*。东蓠昨夜有繁霜。深深帘幕护秋光。已分伶俜寒彻骨,何愁风露十分凉。青灯如水注空牀。

浪淘沙

幽籁转虚廊。落叶敲窗。无端陈恨费思量。待向枕函寻断梦,梦也凄凉。不语对残釭。清泪凝霜。薄寒疏雨夜初长。屈指暗惊秋过半,明日重阳。

阮郎归

往事如烟,清宵似水,年年秋叶*时,病怀如是

丹枫*叶一番番。秋光满画阑。还教一息罥 。年年和泪看。愁宛宛,夜漫漫,心随宝篆残。低回无语掩屏山。西风吹梦寒。

台城路

冷雨敲窗,乱愁扰梦,拥衾待旦,咽泪成歌,时己巳重阳后三日也

蝶衣零落西风冷,潇潇更闻凄雨。断漏惊心,疏灯照影,残梦依稀还驻。棃云漫溯。但逝景疑烟,助人酸楚。惘惘音尘,满身凉意散轻雾。无端十年幻味,夜阑重唤起,清泪难数。咽恨成灰,销諓碎锦,争遣閒愁如许。冰绡再抚,又罗幕生寒,蕊珠催曙。似慰伶俜,戍楼晨角语。

醉太平

春阴

东风乍醒,轻寒又凝。愔愔绿遍閒庭。正将晴未晴。金鍼悄停。朱阑倦凭。小窗镇日长扃,任苔青柳青。

临江仙

题湖石水仙横幅

一夜天风仙梦冷,春光澹到无痕。试裁冰紵罥芳*。依稀留色相,未许着纤尘。照眼凌波曾几劫,盈盈迴雪丰神。偶因萍梗示前身。翛然辞逝水,清境寄灵根。

一萼红

辛未清明前二日,出北门视文儿墓。归成此解

绕长堤。正东风孕絮,缥缈绿初齐。逝水情怀,浮云世味,芳序回首凄迷。恨弹指,仙昙分短,剩此际和泪忆牵衣。落日孤村,伶俜三尺,碧草天涯。多少哀蝉心事,问青山无语,只是莺啼。唤客疏钟,催程薄瞑,湖上灯火船归。揽双鬓星星碎影,甚轻*不共纸灰飞。一夜空阶细雨,还梦棠棃。

台城路

夜凉不寐,闻隔院小儿唤母声,极似文儿,悲从中来,更不能已

微凉一枕音尘远,喁喁绿窗何处。聒耳呢喃,惊*隐约,兜转伤心无数。低迷认取。似学步阶前,揽衣娇语。强起凭阑,絮蛩催泪堕如雨。年来怕闻楚些,那堪温旧恨,灯下儿女。贴水犀钱,缨珠象珥,肠断优昙难驻。重逢莫误。待沤灭空泯,白杨*土。唤月啼烟,北邙吾覔汝。

喝火令

月影侵帘,愁怀如织,书寄味琴

梦短愁难遣,愁深梦易惊。揽衣和泪下阶行。又是月光如梦,庭户悄无声。碧箪凉于水,幽怀沁若冰。万端尘恨一时萦。记得相逢,记得看双星。记得曲阑干畔,笑语扑流萤。

前调

一夕西风,离怀百转,再寄味琴

絮籁传遥夜,凄其又五更。几回推枕自评衡。不是梧桐庭院,底事作秋声。漏永双眸涩,宵沉百感增。最难排遣此时情。偏是愁多,偏是梦难成。偏是梦难成也,新恨似潮生。

菩萨蛮

听*老谈少年游侠事

霜矛宛转红蛟尾。宝刀弄影寒秋水。风急暮笳哀。天山千骑回。星尘三万里。故国苍茫里。长啸倚吴鈎。西风吹客愁。

满江红

髯公索旧稿,赋此谢之

逝水沉沉,流不尽、倦怀千迭。却幻作、零椾断颖,暗传呜咽。离恨有天情自警,埋忧无地愁难绝。算柔肠、恰似网中丝,重重结。凄凉雨,伶俜月。哀蝉怨,啼鹃血。叹十年禁受,一朝都决。陈梦渐随青镜黯,微吟半逐寒螿歇。更那堪、回首觅音尘,收蟫屑。

甘州

东风无力,花事将阑,去味琴京江之行已十有七日

甚东风、不为护春阴,偏传子规声。叹江南路杳,岁华如电,残梦星星。目断埋香三径,俊赏已飘零。寂寞棃云冷,往事空惊。遶遍红阑十二,觅飞花无处,但听啼莺。记攀条远浦,微雨正清明。且休纵天涯萍迹,问扁舟、何日是归程。离亭感,似阶前草,春去还生。

喝火令

题春圃群仙图

洛浦尘无迹,瑶台梦有痕。自从流水悟檀因。不是清凉淨土,不愿讬孤根。海国春犹早,湘灵韵已陈。谁将金粉驻仙云。一样冰姿,一样玉精神。一样亭亭素影,姑射是前身。

一萼红

虞美人花

锦蹁跹。甚春光渐老,花事尚缠绵。娇蕊垂珠,仙衣拂羽,清影愁倚芳烟。问谁省虞兮旧谱,怅环佩、缥缈画阑前。倦碧眠苔,堕红沉土,肠断年年。千古凄凉尘海,信拔山有愿,迭石难填。残垒临江,连烽照野,陈恨回首依然。剩日暮灵芬嫋嫋,伴东风吹遍奈何天。寂寞璇台夜永,心事啼鹃。

忆秦娥

癸酉春暮检视旧稿感赋

东风歇。流莺啼倦流光别。流光别。销*碧草,断肠红叶。杜鹃桥上花如雪。榆关回首烟尘迭。烟尘迭。青灯残影,百年蟫屑。

浣溪沙

送味琴之京江

落叶斜阳影不留。凄风吹客暮江头。白苹红蓼又经秋。记得竹西三月暮,柳绵如雪送轻舟。那堪重省旧离愁。

点绛唇

雪中过味琴旧居

匝地琼瑶,谢家庭院知何处。漫飞轻舞。惆怅东风絮。花市沉沉,往事凭谁语。愁无数。不如归去。写入梅边句。

莺啼序

癸酉除夕,烛光如梦,往事萦心,文儿殁已十稔矣

疏更暗催滟蜡,颭轻虹万转。绛心苦,微语浮烟,似说身世如茧。峭寒重,繁声渐息,前尘冉冉春云乱。趁低迷,摇荡沉宵,倦怀重唤。绮户春深,麝幌夜永,正茶消醉浅。绣荷罨,莹雪窗閒。闹蛾初试金綫,记牵衣、霜柑笑索,映柔靥、宫梅红展。镜帷寒,一觉华胥,赚人恩怨。轻因迅羽,碎景澄波,絮萍叹过眼。遥夜起、惊颸不定,暗雨飘蕊,片霎吹愁,摘葹长偃。圆菱罥雾,幽絃咽恨,凄禽啼黯青林月,怅归来、无力优昙绾。哀吟漫触,还寻剩墨零笺,断肠翠匳尘满。心摧逝玦,分薄惊沤,看岁华又晚。对此际、依依清影,寤寐时萦,不信真常,聚离都幻。音尘倦数,残宵难系,莲枝零落红泪冷,颤晨风、如解华年换。飚光回首全非,慢掷冰绡,蜕煤更翦。

还轩词手写本自序

卷 宁集五十五阕

甲戌至戊寅(一九三四—一九三八)

望江南二阕

多少忆,春色耐寻思。十里垂杨笼翡翠,一溪香雾湿胭脂。微雨杏花时。

多少忆,惆怅最分明。清露凝香萦蝶梦,嫩寒和雨涩莺声。萍小絮初成。

菩萨蛮二阕

小庭日暖花枝舞。绿窗漫倚调鹦鹉。莫再唤梳头。春人无限愁。玉蝉笼鬓冷。泪湿东风影。清恨有谁知。隔帘蝴蝶飞。

柳花风輭黏春水。朱樱低簇长干里。双燕语斜晖。帘外人未归。昼沉银蒜悄。镜影青鸾小。惆怅画屏风。海棠和泪红。

大酺

春阴

渐柳烟迷,萍光转,春满江南江北。日长深巷静,听筠箫低咽,软饧初熟。斗草窗閒,探芳径悄,无奈残寒仍酷。愔愔亭皋路。被东风吹起,黯云连屋。甚弹指*昏,画帘沉影。又将明烛。莎庭青似沐,嫩梢展,新蕊寒似束。对镇日湘絃宽柱。宝镜融冰,更那堪、绿章重复。咫尺春明远谁解识,上阳仙曲。看金鸭残熏簇。林鸠频唤,门外香泥如粥,俊游几时更续。

江城子

熟梅天气晚风柔。怕登楼。强登楼。记得清宵,记得月如鈎。记得荼靡香雪里,招燕子,话春愁。闷来窗下理箜篌。夜悠悠。恨悠悠。宛宛音尘,肠断几时休。梦醒天涯啼杜宇,花自落,水空流。

卜算子

仙人拳花

皎皎月为*,的的霜成朵。弹指华胥不染尘,迅羽流光过。不愿蝶蜂知,却愿荆榛锁。薄雾微曦一笑逢,此志平生颇。

鹧鸪天

感怀和忍寒

小劫轻尘梦已残。冰绡犹染泪斑斑。*随逝水销磨尽,心似沉灰宛转寒。愁淼淼,岁漫漫。懒从青镜问朱颜。南华读罢添香坐,消得芸帷半日閒。

乌夜啼

尽日西风,衰秋难驻浮生急景,回首凄然

西风镇日萧萧。暗*销。惆怅春前多事种芭蕉。抛不去。轻如絮。是无聊。坐看纷纷*叶下林梢。

灼灼花

甲戌秋,题玉壶佳色摄影,和虹玫韵

连日西风恶。吹散东篱约。寂寞寒英,玉壶重贮,不教零落。谢秋心款款鑑幽衷,证色空双觉。照影青镫角。长对萧疏萼。傲骨冰*,几曾消受,锦幡铃幕。任严霜苦雨,自年年,也孤芳如昨。

庆春泽慢

岁暮寄淑庄

急景催年,沉阴作暝,小窗弹指*昏。满地繁霜,春光不到柴门。酥花粉荔萧条久,负天涯、锦字缤纷。感离群。寂寞空斋,清影重温。凄凉长记临歧语,道休辜后约,莫苦吟身。细雨霏微,青衫难辨啼痕。拈毫欲寄相思句,怕相思都是愁根。暗销*。尘海苍茫,何日逢君。

临江仙

薄幻轻因经几劫,枕函残泪犹温。强扶倦影度朝昏。窗明尘不到,香烬篆无痕。检点清愁随逝水,莫教悽断吟*。飘零何用问孤根。华年枝上露,往事梦中身。

前调

乙亥春日

帘影沉沉银箭悄,残阳消尽余温。小窗閒倚待*昏。荒庭春似梦,新绿旧苔痕。料峭轻寒侵短袂,东风吹醒吟*。飘萍无住絮无根。清因随逝羽,何处问前身。

水龙吟二阕

扬花和忍寒用东坡韵

乱莺啼遍池塘,好春多逐轻云坠。沾衣欲住,窥帘似怯,依依愁思。怕引游丝,暗牵幽恨,寂寥门闭。任蜂嗤蝶怨,禅心自警,更何意,因风起。屈指大隄春晓,正蒙茸、蒨*初缀。岁华莫绾,柔枝催老,碧匀琼碎。微雨清宵,断*千里,梦随流水。溯前因、待问浮沉,洒不尽,飘零泪。

峭风一夕催春,柳绵似雪濛濛坠。低回拂槛,轻盈当路,无聊情思。春老枝空,云归梦杳,苔荒门闭。又斜阳暗澹,幽怀浩淼,歌未了,城乌起。不恨凄烟楚雨,恨虫丝、漫萦轻缀。輭红十丈,孤根缥缈,芳心悽碎。怕问三生,嬾寻陈迹,绿阴如水。剩伶俜倦影,穿窗度幕,赚愁人泪。

鹊踏枝八阕

和忍寒用阳春韵

断雁零鸿凝望久。待得来时,消息仍如旧。常日闲愁浓似酒。吟*悄共梅花瘦。心事正同隄上柳。翦尽还生,新恨年年有。独倚危阑风满袖。朦胧澹月*昏后。

料峭余寒欺袖薄。越绮吴绵,未许轻抛却。芳信难凭花又落。五湖空负鸥波约。欲借香醪酬寂寞。悄转银荷,背影成孤酌。隔院筝声停更作。无端消尽閒哀乐。

轻梦如烟飘欲坠。几度惊回,辗转难成寐。惘惘情怀中夜起。青灯照影寒于水。泪尽何曾闗恤纬。雾暝云昏,端合重门闭。悽绝当时歌舞地。*埃散漫春顦顇。

啼遍城乌天欲曙。如水微凉,绰约牵幽绪。花外番风吹晓雾。荒荒残月随云去。宝鸭余熏萦麝缕。百转千回,彷佛愁来路。坐尽更筹还自语。华胥境杳无寻处。

糁径杨花知几许。解道飘零,莫向天涯去。枝上流莺轻弄语。好春都被东风误。行尽长隄愁万缕。戍鼓荒烟,难问青溪路。回首斜阳断肠处。凤城芳序依然否。

才道闲愁随雁去。薄暖轻寒,又是春将暮。过尽飞花江上路。东风多傍垂杨树。惆怅欲招双燕语。门巷重来,依约当年否。绕遍珍丛空絮絮。乌衣梦淼知何处。

扑簌残英千万片。乱点沦漪,滟滟回文转。莫向东皇悲聚散。飘蓬断梗知何限。帘角风回频拂面。缥缈轻寒,酿就春深浅。燕嬾莺娇都不见。夕阳红过阑干遍。

揽镜漫嗟吟鬓短。荏苒轻阴,门外风光换。日落荒城闻塞管。春寒三月霜初断。撷尽红心芳草岸。野马惊埃,恍惚连霄汉。独立苍茫谁是伴。殷忧黯黯填胸满。

蓦山溪

江南故里,一别且二十年。丙子秋登平山堂,望隔江山色,感事怀乡,遽成此阕,用美成韵

迷漫烟柳,绿黯随隄路。倚槛暗*销,淼乡闗、夕阳红处。江山如此,莫更上层楼,谁可语。空延竚。目送征鸿去。沉沉兵气,恍见星如雨。往事念干城,悄西风、神鸦社鼓。蓴鲈秋老,何日是归期,烽北举。江东注。一息愁千缕。

烛影摇红

秋宵用梦窗元夕微雨韵

缥缈秋光,越罗初试寒犹浅。小窗镫火又*昏,歌管谁家院。不尽珠圆翠暖。遏行云、伊凉按遍。倚阑无语,漫整冰绡,啼痕重溅。回首华胥,镜帏多少哀蝉怨。蠹笺残影黯吟*,惆怅从头看。屈指浮尘聚散。悄壶莲、宵沉梦远。几番悽溯,竟夕西风,蕉心愁卷。

鹧鸪天三阕

薄命妾辞和忍寒用遗山韵

雾暝云昏别翠楼。茫茫荆棘遍神州。眼前明月圆如梦,病里春光冷似秋。花自落,水空流。当时谁省此中愁。鑪香空有回文意,不到成灰不肯休。

解道飘零取次成。嬾从萍絮问前身。愁侵鬓缕看看改,梦断音书缓缓迎。风澹宕,柳轻盈。低迷逝景暗伤情。那堪数倦更筹夜,又听离鸿唤侣声。

补屋牵萝日已深。眼看桃李渐成阴。卷葹拔叶春犹长,残萼辞枝雨亦禁。忘岁月,任浮沉。嬾将陈恨细追寻。天寒袖薄平生惯,一点冰心抵万金。

临江仙

志恨

历尽酸辛偿尽泪,灯前病里吟边。珠沉沧海玉生烟。寂寥春似梦,迢递夜如年。一瓣心香无限意,尘劳忧患都蠲。芳韶长驻月长圆。枣花多结子,柳穗莫飘绵。

望江南

赠寒师迎春花

华年趱,芳讯到珍丛。秀萼乍舒金错落,柔枝低亚碧玲珑。先我坐春风。

甘州

重阳后四日,含师绘春夜园林图见赠,赋此谢之

罨轻缯,香雾凭霏霏,低回自评论。似何时曾见, 芳圃,世外仙村。怅望层楼缥缈,帘影隔红尘。惟有亭亭月,长伴吟*。弹指莺花如梦,又寒催刀尺,饮散萸尊。谢春风点染,珍重驻清芬。掩芸帷、心香低祝,问几生、修到个中身。深深拜,证无声处,芳景重温。

浣溪沙

病里新寒分外浓。添衣犹怯隔帘风。海棠零落不成红。着甚来由情惘惘,不教少驻岁匆匆。燕归人去画堂空。

鹧鸪天二阕

稨豆花开亚短墙。轻寒薄病误流光。小窗睡起浑无那,漫检蟫编趁夕阳。秋欲老,漏初长。朝来风雨夜来霜。碧梧摇落清阴减,多事东篱菊又*。

几日秋心似断蓬。黏愁萦恨自西东。愔愔黯绿侵晨雨,落落高梧昨夜风。鸥梦杳,燕巢空。夕阳无语可怜红。已拚閒泪浓于酒,消尽浮生一醉中。

高阳台

秋雨连绵,怅然赋此

清籁催凉,繁云做暝,撩人无限新愁。门掩*昏,又看绿褪红休。蕉心已自先秋碎,甚丝丝、欲往难收。苦淹留。昼永如年,屋小如舟。依稀此景何从见,忆孤蓬倦梦,系缆荒洲。历劫湖山,凄迷怕问重游。幽怀一似寒芦絮,散西风、万绪千头。思悠悠,罨了鑪香,下了帘鈎。

扬州慢

十月二十七日南行道中

哀角吟霜,倦云低垒,峭风渗透离*。过烟芜一霎,认拾翠前村。自湖上笙歌散后,柳疏莲谢,难罄孤尊。只凄凉、鸥鹭依稀,残梦犹温。旧游漫溯,怕重来、凭弔无痕。待紫塞烽销,青溪渡稳,往事谁论。北望故园何在,家国恨、暗逐轻轮。又残阳如雪,归鸦喧趁*昏。

摸鱼子

丁丑江州岁除,大雪尽日。时倭乱方炽,又将南迁矣

淼*昏、乱烟残水。惊心又听箫鼓。飞琼舞罢河山改。缥缈玉尘随步。春莫误。看如此清寒,岂是东风絮。孤怀倦旅。侭柏琖留更,籸盆照夜,倚枕自凄楚。虹桥路。烟景家家户户。流离知在何处。故乡惯说苹洲好,谁料故乡非故。今且去。问如此江湖,怎寄闲鸥鹭。隔墙笑语。正共祝明年,时和岁稔。一再瓣香炷。

莺啼序

輓碎玉词人

斜阳似欺倦眼,散乡愁万缕。暮云卷、不定烟尘,寂寥春去何许。听花外、青禽悄唤,湖山别后多风雨。付狂澜、一瞥惊沤,故人早露。十载悽吟,泪染蠹纸,愧都无是处。赏音感、云树苍茫,锦囊时惠新句。绝纷华、孤踪自警,谢觞韵、豪情常阻。早知他、薄分旋休,隽游谁负。风萍小聚。陈迹残僧,此身本寄旅。别绪绕、仓皇征棹,照眼烽举。一曲离歌,顿成今古。清江波阔,沧州雾重,伤心明月当头夜,破羁愁、尚拟称觞谱。而今漫省,那堪已隔人天,断吟九泉见否。沧桑换劫,生死微尘,看几人醉舞。但沉恨、烟埋玉轴。露冷琴丝,绝响难招,是谁轻误。凄凉怕展,题痕犹湿,惊心归鹤临别语。鹤归来、不道君*土。何时梦叩青林,唤起悲*,凯音说与。

前调

戊寅春暮,避乱淞滨,萍梗屡移,烽烟未已,触绪怀归,漫吟成韵

东风漫摇众绿,感天涯倦旅。画帘卷、缥缈轻寒,乱愁搀入飞絮。自江上、霜蓬散后,伤心怕问虹桥路。甚啼鹃、林外声声,不如归去。回首西溪,画舸载酒,听流莺弄语。晓烟重、垂柳毵毵,碧痕零乱诗句。访珍泉、明波十里,灿花市、良宵三五。海云昏、轻把霜笳,替将箫鼓。盟鸥梦淼,待雁音沉,悄帆似过羽。最怅念、等闲花木。旧赏池馆,不道将离,更堪延竚。连烽照夜,惊尘窥影,寒枝踏遍栖难稳,叹江乡、纵好非吾土。琳宫翠巘,苍茫一例荒烟,暗潮又催轻橹。花空解脱,藕侭玲珑,奈莲心自苦。况此际、登楼情减,唤梦更长,断尽羇*,几多离绪。思量待遣,青禽归问,庭前红药无恙否。纵花开、依旧春谁主。凄凉满眼斜阳,倚遍危阑,故园甚处。

鹧鸪天

题嘤鸣集

日日天涯望国门。斜阳销尽未归*。诗成离黍情逾苦,舞袂莱衣泪尚温。偿素志,寄孤根。一生几见海扬尘。漫言阅世惟青眼,多少伤心不可论。

望江南十三阕

旅窗杂忆

年时好,芳序最闗情。困柳轻阴寒上巳,催花疏雨湿清明。家住绿杨城。

年时好,浑不解愁侵。笑煞枣花贪结子,怪他栀子惯同心。弹指便而今。

年时好,最忆是初秋。清露沾衣寻络纬,碧筠引蔓护牵牛。陈梦恁悠悠。

年时好,惯爱日高眠。宝鸭添香呼碧玉,锦毡分暖拥乌圆。回首倍悽然。

幽栖好,自在可安禅。静看花甎移日影,嬾开帘押放鑪烟。风月一年年。

幽栖好,门巷绝尘嚣。拂槛香风开茉莉,绕窗翠障种芭蕉。冰簟梦迢迢。

幽栖好,吾自爱吾庐。满院金风朝试剑,一帘凉月夜摊书。曾几感离居。

幽栖好,清供伴吟笺。欲去还留霜下客,未期先晤水中仙。岁晚共流连。

吾乡好,春色够*销。夹岸有花皆芍药,平湖无舫不笙箫。人语小红桥。

吾乡好,烟景怕重提。十里芰荷连法海,几家楼阁枕清溪。长忆竹桥西。

吾乡好,往事耐思量。*菊金橙桑落酒,霜螯白醋茈芽薑。时节近重阳。

吾乡好,记得岁寒天。出水银鱽银让色,含浆雪蛤雪输鲜。小饮富春园。

多少恨,闭户独沉吟。不速自临愁病老,长迷莫误去来今。何处问圆音。

鹧鸪天

戊寅岁暮,明仪以小册索题,漫成一解。十年前事,固历历如昨也

记得提携唤小名。便将冰雪许聪明。果然几度星霜改,雏凤声清四座惊。珠照夜,桂含馨。伫看振翮入苍冥。半生落落关情少,老眼今朝为汝青。

唐多令

申江除夜,拥衾听门外笙歌。忆年时欢乐,惘惘如梦。忽风振檐铎,凄响泠然,恍如庭闱唤小名之声。感音成调,效福唐体

何处辨春声。香街箫鼓声。旅*惊顾影无声。往事如烟愁似水,蓦又听,唤儿声。倚枕暗吞声。谁能为此声。绕风檐寒铎声声。凄咽丁宁千万遍,都幻作。断肠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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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怀枫集七十四阕

已卯至壬辰(一九三九—一九五二)

谒金门三阕

留不得。肠断危楼孤客。苦雨凄风寒恻恻。眼枯头未白。一自瞻依痛失。不得承亲颜色。夜夜梦*空绕膝,觉来何处觅。

归不得。肠断门庭犹昔。几桉生尘迷手泽。蠨蛸当户织。一自音容惨隔。不得闻亲消息。泪湿麻衣都化碧,凊温何处悉。

行不得。江上鹧鸪声急。满目烽烟思故国。茫茫何所适。一自牵裾无术。不得寻亲踪迹。月暗青林云似幕,路遥儿莫识。

薄媚摘遍

已卯春日感赋

乱离情,零落感。世味尝来遍。倚危阑,搔短鬓,归心真个如茧。沉沉云树,淼淼山川,消息阻烽烟。怅望天涯,天涯不似故乡远。空说门庭安宴。未卜何年见。闲院北,小斋前,玉兰应又花满。思深易感。恨永难传,肠断更无言。漫数归鸿,凄凉独自遣。

鹧鸪天

感赋寄味琴

风里轻蓬水上萍。一般身世两飘零。漫从去日占来日,未必他生胜此生。新旧恨,别离情。清因薄幻自分明。如何弄影江潭柳,犹向斜阳着意青。

前调

赋谢王君巨川招饮

劫后园亭付乱蓬。却教海角寄萍踪。书缘久客看看少,句为伤离往往同。烟塞阔,夕阳红。疏林昨夜又西风。金尊纵使殷勤劝,争奈闲愁比酒浓。

前调

旅窗即事

寒鹊声声媚午晴。吟窗漫倚旅*惊。随风叶似离乡客,向日猫如入定僧。歌白紵,抚青萍。聊将闲梦遣浮生。南檐侭使如春暖,难解幽怀一片冰。

前调

得味琴扬州来书

几日霜寒着意浓。流光如梦去匆匆。萍能无住依然绿,花到将残不肯红。千里月,五更钟。此时情思问谁同。远书欲报何由寄,雁自南飞水自东。

前调

过兆丰花园感赋

一载淞滨效避秦。寻幽问竹渐知津。昏昏白日云垂野,淼淼荒波海沸尘。谁是主,孰为宾。红娇绿暗自成春。凭阑多少凄凉意,惟有*花似故人。

前调

旅怀

倦倚危楼百感生。近来情绪欠分明。愁堪破寂何须遣,梦可还家不易成。光外影,静中声。晚风吹叶下空庭。忽然会得交芦意,笑取并刀剖碧橙。

好事近

雨夜

滴沥响空阶,归梦终宵难觅。多少故园风雨,没这般悽戚。起来和泪揭帘看,楼外雁程黑。纵使梦能成也,又怎生归得。

南歌子

索居无俚,缀扬州土语,忆湖上旧游,兼怀船娃小四

小艇偏生稳,双鬟滴熘光。几回兜搭隔帘张。却道凫庄那块顶风凉。杨柳耶些绿,荷花实在香。清溪虽说没多长。可是紧干排遣也难忘。

前调

晨起缀扬州土语

点个风儿没,丝毫雨也无。讨嫌偏是鹁鸪鸪。冷不熘丢花外一声呼。索度邻家妪,唠叨故里书。大清早上费踌躇。无理无辜耽误好功夫。

沁园春

读子有先生归梅词,为梅代答一阕

小谪尘寰,玉骨冰*,誉满锦囊。叹无端漂泊,寄身嚣市,烟欺秀萼,苔黦寒桩。鹤侣难招,陇愁谁递,回首瑶台梦一场。多生谊,谢孤山高士,赎取幽芳。疏香缥缈廻廊。又何用金铃绣幕张。更喜逢旧赏,寻踪正苦,护持先泽,雅志期偿。露覆当铭,春嘘并感。莫道珠还固不妨。依依处,愿长留清影。永伴吟觞。

小梅花

感怀

春醅绿。秋花馥。年时掌上珍如玉。掩双扉。锁双眉。浮沉若梦,无语恨依依。断*怕见窗儿黑。别有伤心人莫识。要还家。定还家。一样飘零,终不是天涯。拚寥寞。拚离索。从今万事都抛却。墨痕残。酒痕残。尘襟薄澣。休作泪痕看。伶俜帘外三更月。阅遍沧桑圆又缺。最难凭。似阴晴。未了今生,莫再问来生。

鹧鸪天

归扬州故居作

湖海归来鬓欲华。荒居草长绿交加。有谁堪语猫为伴,无可消愁酒当茶。三径菊,半园瓜。烟锄雨笠作生涯。秋来侭有闲庭院。不种*葵仰面花。

木兰花慢

夜雨鸣阶,清寒沁梦。悄然成韵

枕寒残醉解,听凄雨,一声声。正淅沥循檐,琤瑽和漏,滴到三更。空庭。恍闻絮语,似春*唤我话平生。冉冉清愁漫展,沉沉逝水堪惊。分明。身世等浮萍。去住总飘零。任写遍乌丝,歌残白紵,都是伤情。伶俜。已无可恋,问当窗柳眼为谁青。一寣。乱鸦喧曙,梦*红入疏檠。

鹊踏枝

庚辰春暮

花外啼莺啼不住。开到将离,犹说春无主。垂老幽栖如倦旅。瓣香漫忏多生误。往事游丝牵弱絮。欲解还黏,没个安排处。绕遍长廊无一语。惊心又听*昏鼓。

烛影摇红

仙人拳花

烟萼玲珑,照人依约春冰翦。*昏帘幕独开迟,不许斜阳见。窗隙流光似箭。蓦惊心、芳华暗换。蘂珠薄幻。枳棘浮生,中情谁怨。弹指优昙,炫睛烘影何曾惯。只应姑射是前身,风露常相伴。一自瑶京归晚。把芙蓉、兜罗翠染。雾浓香澹。占尽清宵,月明庭园。

摸鱼子

蝉   

绕池亭、翠阴重叠,泠泠知在何处。幽居已是拚顦顇,清梦几回都误。空自苦。叹销尽宫*,鬓影偏如许。伶俜漫数。怕执翳狂蛑,徘徊引颈,叶底正偷觑。斜阳树。弹指鸣弦换谱。冰笺陈恨慵赋。断肠一曲清商怨,搀入暮天砧杵。谁可语。剩余响流空,不与吟蛩伍。休嗟倦羽。试领略炎凉,荒柯暂寄,相伴有风露。

浣溪沙

爱猫黑宝

耋耄依稀似画图。随裾绕膝不须呼。牡丹午荫胜蓬壶。不独称儿还道老,允堪为将莫云奴。赖他勤护五车书。

前调

妙师家小犬狮儿

不解供庖具客餐。不将驰逐博欢颜。应门端的胜雏鬟。晓趁晴曦眠画榻,随明月伴经坛。几曾云路羡刘安。

木兰花慢

春申重客,人事都非,追溯旧游,恍如梦寐。重阳后十日,将归扬州,赋别髯公心叔

烟尘销岁月,又弹指、几沧桑。怅垂老幽栖,纵无从隐,何忍言狂。盈囊零笺断句,便不教、追忆也难忘。往事西风一梦,惊心欲唱迷阳。茫茫。甚处是吾乡。休更话行藏。念此日扁舟,匆匆归去,却似投荒。吟觞有谁共举,淼长堤无复旧垂杨。莫问重来消息,相逢只恁凄凉。

鹧鸪天二阕

匝地烟尘岁月赊。青灯如梦鬓将华。伤葵陈恨经秋切,倚竹清愁向晚加。深夜雨,五更笳。飘零原不异天涯。江城几日西风紧,霜染枫林叶似花。

又   

不说当前去与来。不将繁梦扰幽怀。偶因鸟语迟收果,常惜苔痕嬾下阶。环堵室,住为佳。也知门外即天涯。海棠莫怨霜寒重,犹有梅花雪里开。

浪淘沙慢

庚辰冬至前一日,夜寒无寐,往事如潮,忽忆医士言胃疾将不治,生无少乐,死亦复佳。倚枕成歌,漫吟待曙

夜堂静,霜明露槛,砌响风叶。哀柝敲寒未歇。残灯弄影欲灭。肠断伶俜窥户月。似琼匣,鸾镜初缺。漫屈指浮沉廿年事,幽怀万千叠。凄绝。此情更向谁说。剩倚竹清愁飘蓬感,惘惘难自决。知泪也无多,和恨偏咽。倦*暗结。寻旧吟,却化西园枯蝶。的皪钗莲珊瑚玦。繁华散,幻尘尽撇。逝波促,行人归意切。听长漏一刻三冬,怎怨得,朝来两鬓飞轻雪。

临江仙

题甘萧夫人中秋书长恨歌遗墨

莫谓拈毫偏写恨,聪明原是愁根。簪花小字见丰神。彩云惊逝影,明月证前身。私语长生多少愿,想知泡幻非真。沧桑弹指等微尘。不书连理句,怕种未来因。

生查子

自题拈花小影

未来似水流,过去如流水。何处问当前,浩浩无时已。偶因过隙光,幻出浮沤迷。空有两俱非,谁会拈花意。

满江红

聼无遮上人讲金刚经,尘劳薰缚,真性久埋,自聼圆音,轻安复现。谨占一解,以代偈讚

识海奔流,数不尽、逝波千迭。却幻作、浮光泡影,更相生灭。四大无常成假我,六尘永缚迷真月。谢吾师一喝洞无明,汤融雪。慈悲愿,莲花舌。如如偈,深深说。信缤纷华雨,人天俱悦。妙性本来无所得,明珠自有何须乞。愿衆生同解妙圆音,波罗蜜。

烛影摇红

辛巳秋怀味琴

乡梦迷离,恼人偏是秋宵短。新愁依约月初三,清影看看展。闲了鸾笺象管。任消磨,药炉茗琖。隽游难再,往事空惊,西风萍散。一水盈盈,故园回首天涯远。旅*销尽莫登楼,瀛海烟尘满。隔院笙歌缓缓。扰归心、凄吟欲断。倦怀谁诉,万里云罗,凉天无雁。

鹧鸪天

白门小住,忽忽数月,终日消磨于劣诗芜简中,吟事都废,夜窗课毕,昏灯罥雾,倦眼浮花,展视旧作,悄然成韵

寂寞危楼夜已阑。峭风吹户画帘单。倦来渐觉双眸涩,坐久浑忘十指寒。香欲烬,漏初残。劳生才得一些闲。吟囊几叶飘蓬史,展向灯前作梦看。

水调歌头

辛已中秋,步月北极阁,万象空明,凉波荡影,几疑身在冰壶玉镜中,回顾林隙楼台,灯火灿然,知骚人夜宴犹未已也   

三五团圞月,底事爱今宵。一年秋已过半,隙影淼难招。独向层岩绝顶,极目明波万顷,幽赏兴偏豪。块磊久消尽,浊酒不须浇。灿星佩,披凉雾,荡冰绡。羽衣舞罢瑶阙,碧海夜迢迢。欲觅仙音何处,侧耳严城更鼓,隐隐已三敲。振袂天风冷,玉宇望非遥。

鹧鸪天

得髯公书感赋

梦稳何愁行路难。时危转觉醉乡安。蔫昙岂与花争色,轻絮偏同雪比寒。情落寞,态阑珊。明珠早似泪珠残。牵萝补屋年来惯,不向西风怨袖单。

高阳台

九日感赋

霜意催砧,萸香恋袂,倦吟人在沧州。梦冷东篱,那堪重省清游。近来身似庭前树,感西风一例惊秋。听沉浮。不说飘零,只算淹留。明年此日知何处,问夕阳无语,哀柳含愁。匝地风波,几番误了扁舟。莼丝已共江烽老,甚人前犹道归休。恨悠悠。手把*花,独上层楼。

促拍丑奴儿

落叶

缘尽一身轻。转荒烟、去住无凭。繁阴已是朝云散,翩翩一霎,萧萧一切,有甚闲情。纵不上青冥。又何心、浪作秋声。便教从此随波逝,风吹不着,霜欺不着,也胜飘零。

鹧鸪天

柳枝词和忍寒

十里青芜黯白门。几番烟雨酿愁痕。因风弱絮抛家惯,拂水长条照影频。乡梦断,海云昏。夕阳无语暗销*。春光骀荡秋光促,摇落难分怨与恩。

一萼红

芦雁

淼天涯。正关河秋老,霜信到蒹葭。掠水横斜,临风断续,残梦时绕平沙。侭消受、菰青露冷,背落日、分影别昏鸦。永夜孤怀,伴砧随月,凄迸哀笳。江上偶逢边侣,问前经游处,是也非耶。迷垒云*,垂烟黍熟,清景犹忆些些。漫惆怅、衡阳望杳,怕潇湘、归去已无家。寂寞荒江岁晚,还倚芦花。

梦江南二阕

落叶和忍寒用翁山韵

悲落叶,叶落怎回春。纵使成阴非旧叶,何曾转绿向春人。*断碧痕新。

又   

悲落叶,叶落与秋期。愿逐荒烟归逝水,不因残照恋高枝。去去且休迟。

满江红

壬午春暮,重过伯先公园

倦羽重来,人世改、江山依旧。曲阑外、徘徊小立,泪侵双袖。此是年时游赏地,新声共按词如绣。甚而今、孤旅倚斜阳,空回首。花自落,春还又。时不再,欢何有。剩殷忧似影,相随相守。爇茧成灰心自藁,纫兰为佩芳难久。绕层台、一息几廻肠,*昏候。

水龙吟

题杜鹃蝴蝶团扇

绛娥催转瑶京,绿阴渐掩东风路。仙衣弄影,朱颜醖泪,芳华愁数。橘囿云生,锦江波暖,故园何处。对残更冷月,青林梦淼,家山恨,凭谁诉。回首江南春暮。涴轻尘、几番风雨。嗁红怨粉,凄凉都幻,飘零萍絮。爇茧情疏,寻柯境杳,旧游难溯。谢丹青点染,香痕悄罨,付齐纨素。

金缕曲

午桥医师以毛刻谷音为赠,赋此谢之

抚卷增悽切。甚当时、残山剩水,竟多高节。淼淼苹花无限意,长共寒潮呜咽。算今古、伤心一辙。搔首几回将天问,问神州何日烟尘歇。天不语,乱云迭。未酬素抱空存舌。更那堪、苍茫离黍,斜阳似血。惟有君家壶中世,销尽泉香酒冽。再休道、沧桑坐阅。好展平生医国手,把孱夫旧恨从头雪。金瓯举,满于月。

临江仙

癸未三月十九日作

酒醒高楼闻细雨,凄凉又是三更。几回支枕盼天明。绿舒当户柳,红暗隔帘灯。不定阴晴春已去,芳韶似梦堪惊。怜他萍絮惯飘零。漫空还皎皎,逐水自青青。

金缕曲

题醉钟馗横幅

进士君休矣。想生前、触阶不第,几多失意。死后偏教传异迹,颠倒三郎梦呓。夸妙笔、又逢道子。写向 图画里,端阳绿艾红榴队。如傀儡,同魑魅。早知饕餮非常计。悔当年、希荣干禄, 同类。*国纵横千载久,弱肉浑难剩记。到今日、独夫群弃。五*不来供使役,对蒲觞未饮先成醉。掩两耳,昏昏睡。

鹊踏枝

甲申仲春寄味琴

莫道归期归也未。似影闲愁,去住难迴避。倒尽金尊还贮泪。小楼一夜添顦顇。新困正同蚕欲蜕。强起披衣,依旧和衣睡。多谢钟声敲梦碎。梦回不到伤心地。

木兰花慢

陈师母挽词

华严弹指证,花十丈,藕如船。想缥缈金旛,雾鬟两两,香雨千千。云边尘寰下视,信多生,了结此生缘。百岁留铭窣堵,卌年随唱文仙。灵筵。乍谒转茫然,小别竟人天。算 难忘,自忘沉痼,念我颠连。荒园纵教归去,叹从今肠断更难言。忍泪危楼北望,隔江又听啼鹃。

满江红

甲申七月

匝地悲歌,叹此曲、有谁堪和。莫认作、雍门孤唱,楚湘凄些。白日昏昏魑魅喜,清谈娓娓家居破。问鲁戈、何日振灵威,骄阳挫。繁华梦,烟云过。鸥波乐,何时可。笑鵷鶵腐鼠,也言江左。鼋下金鱼难作脍,盘中紫芡偏成果。剩钟山一逻向人青,遮风火。

菩萨蛮

昨宵迅羽楼前过。樱桃乱落珊瑚颗。金弹出林来。虹桥花怒开。鹃声江上远。心事春云展。漫道不如归,归时有阿谁。

前调

即事

西州风紧催归急。青禽子夜窥云阙。消息漫相猜。轻雷将梦回。层楼三十六。悄影阑干曲。不语聼长更。惊心残月明。

临江仙

甲申冬至前夕寄迂园世丈海上

积素长廊人悄悄,月痕斜度西棂。流光屈指暗心惊。漫嗟薄袂,明日又阳生。小盎檀英芳讯早,冲寒似念伶俜。三年尘扰眼谁青。海天遥望,南极一星明。

满庭芳

露浥珠泥,香融粉絮,寳云低亚蟠虯。神奇漫拟,依约祝温柔。莫更芸函点检,应不减菉竹风流。真堪羡、缤纷瑞锦,曾向玉台收。沉浮休再问,萦青缀紫,难溯从头。况匝地烟尘,鸿迹谁搜。侭说沧桑弹指,藏山事,自足千秋。添佳话、金螭压帙,还让百城侯。

鹧鸪天

薄幻轻尘不暂留。那堪重过旧西州。愁怀阅日长于岁,老境逢春澹似秋。拼一醉,解千忧。烽烟满目怕登楼。分明已是无家客,偏向人前说去休。

烛影摇红

喜溢明荷,绮屏卅六笙歌啭。缤纷华雨罥轻绡,随步香云展。莫道琼枝良苑。凤鸾俦、鸳鸯应羡。花开竝蒂,柳绾同心,一朝欢遍。仙露凝芳,海棠娇靥春霞灿。笑移红烛照红妆,尤胜年时见。户外东风似剪。麝兰熏、芙蓉绣暖。圆菱朝倚,细语商量,翠蛾深浅。

江城子

西楼对月赠味琴

长廊嘉月为谁明。伴文星。照书城。匝地凉波,人在镜中行。恰似坡仙尘外语,清淨海,两浮萍。几回搔首盼空庭。露无声。欲三更。翦翦轻风,帘幙峭寒生。如此楼台如此夜,问几辈,有诗成。

踏莎行

题荷深蛙唤子团扇

红藕花深,绿衣歌袅。粉痕融滟冰纨小。莫教鼓吹怨西风,稻花香里君恩报。秦火难焚,清流自保。多言争似无言好。折波遗憾几时消,池塘梦遍青青草。

澹*柳

秋宵不寐,展视宫槐花落西风起,鹦鹉惊寒欲唤人便面,悄然成韵

烟柯雾叶。多少愁痕结。梦冷家山云乱叠。一片微茫夜色。依约閒庭旧明月。自云别。芳华几消歇。更谁解。贯珠舌。想清寒未诉声先咽。满院西风,倚阑人杳,零落槐花似雪。

浣溪沙

丙戌重九

嬾向西风溯旧游。澹烟斜日古城秋。偶因佳节一登楼。再不留连霜后叶,最难排遣客中愁。几时散发弄扁舟。

水龙吟

东风尽夕,花事阑珊,触绪摅怀,漫吟成韵

小庭一夜番风,乱红如雨飞还坠。飘茵几许,黏泥几许,助人愁思。香淼枝空,昼长门闭,隽游难继。甚春工费尽,繁华一瞬,浑不解,东皇意。我亦缁尘顦顇。老丛残、未成归计。轻沤梦影,浮云世味,早随流水。争忍言狂,更无从隐,又何心醉。剩殷忧黯黯,斜阳独倚,溅伤时泪。

木兰花慢

丁亥春暮,为峋芝丈题悼亡册子

华鬘双妙影,甚奇笔一朝收。羡紫雾方回,天香旋降,几辈能修。难留。算来好景,又骖鸾,人去冷琼楼。惆怅蘅芜梦淼,碧云西望悠悠。从头。展卷漫寻搜。韵事更谁俦。纵具馔深怀,点酥清致,无此绸缪。偕游得随坡老,便不因仙佛也千秋。多少沧桑旧感,消将潘鬓闲愁。

鹊踏枝四阕

感事和一乘师

十载孤琴悲一顾。梦醒西州,忍说当时误。纵使新声堪按舞。绮衫绣扇情非故。漫检沉檀金鸭柱。敲碎离心,又聼*昏鼓。谁谓流光弹指度。长宵似水何时曙。

又   

往事如丝萦寂寞。心上眉头,深锁重重钥。自是春厨羹味薄。敢因食旨云姑恶。几日阴晴梅子落。雁去潮回,消息何由讬。花外朱旛原有约。东风不管金铃索。

又   

落尽繁樱春雨腻。斗草湔裙,一例销*地。嬾效西邻新样髻。是中多少抛家泪。回首浮云连海际。如此风波,萍梗将安寄。莫道明珠曾系臂。深盟岂许轻音替。

又   

病是愁根愁似叶。雨妬霜欺,薄分多生结。却羡晶匳双凤玦。清辉皎皎圆于月。记得相迎江上楫。见也匆匆,别也匆匆别。无那幽怀千万叠。啼痕都化枝头血。

洞仙歌

北湖泛月和梅庵

盈盈一舸,载浓愁如酒。往事重提梦又回,素娥偏惹恨,倒景窥人,萍影暗、似惜朱颜非旧。乱山残水外,东望吾乡,丝鬓风尘十年久。倦旅欲何归,归已无家,空*断、长堤烟柳。再莫向尊前话飘零,叹话到飘零,泪殷双袖。

鹧鸪天

送刘梅先先生退休回扬州

蕉叶随珠散不收。火云驱雨嬾成秋。那堪扰扰缁尘际,又听劳人说去休。湖海志,稻梁谋。输君何止 楼。遥知散发南窗下,卧看沧江带月流。

台城路

题李佩秋先生虹桥断梦图

西风萧瑟虹桥路。江关又逢秋暮。短梦如烟,浓愁似酒,惆怅归来空赋。羁怀欲诉。恨一瞥飚轮,载愁无数。落叶添薪,几人能识此情苦。湘流记曾共溯。湖山佳丽地,油壁常驻。胜日欢悰,年时语笑,都化一襟忧绪。霜绡漫抚。叹寂寂音尘,佩环何处。泪涴丹青,镜鸾慵再舞。

解连环

霖雨悭春,清愁款病,蓦忆青溪探杏之约,不禁抚然

夜荷莹碧。照虚堂孑影,旅怀愁织。试屈指拾翠前溪,甚芳约未酬,竟随陈迹。细雨空山,嬾重话玉楼消息。侭孤根自信,几度怨吟,鬓丝催白。凄霖打窗似泣。更疏疏密密,尘恨都集。问故园花好谁看,便一箭春帆,暂归如客。梦已难寻,况展转何曾眠得。强排遣,漫揩倦眼,不教泪滴。

庆春泽慢

戊子孟秋,乌龙潭步月,闻络纬感赋

澹月窥云,昏烟阁水,夜凉清露初零。络纬惊秋,凄吟直到三更。无端唤醒机窗梦,淼瀛涯莫辨归程。最销*,万缕千丝,锦字难凭。便教幽意从头数,问迷金醉粉,能几人听。为汝低回,有声争似无声。青芜未必埋愁地,胜筠笼绮户长扃。许知音,风露深宵,萤火星星。

卜算子

牵牛花,已丑七夕作

嫋嫋晚风清,脉脉银潢浅。澹月疏篱三两枝,寂寞无人见。相望一年年,别绪千千万。化作秋*也是愁,此境谁能遣。

前调

秋海棠

蛩语嫩凉天,叶落闲庭户。寂寞墙阴见几丛,红到销*处。莫漫问秋心,且自和愁住。不为西风也断肠,何用金铃护。

鹧鸪天

朱户银钩梦已非。霜风吹鬓欲成丝。纵教天意同刍狗,岂为缁尘厌葛衣。惊绝代,展深期。低迴忍说识君迟。灵湘清怨飘蓬感,销尽心*只自知。

前调

辛卯仲夏月夜泛玄武湖,怀文玉

水眄烟颦久不温。征衫无计澣缁尘。轻桡一夕将愁去,唤起苍波旧梦痕。明月夜,碧云村。更从何处理芳尊。低迷灯火长堤路,几度回头恐未真。

前调

中元前夕,再泛玄武湖。往来荷花中,绿云风动,红香初零,意境幽绝

绕郭沦涟水一湾。粉痕零乱翠云残。吹香短笛凭烟语,并舫幽花带露看。尘梦淼,水天宽。满身明月櫂歌还。十年丝鬓长干道,消得凉宵半晌闲。

甘州

壬辰吴门重九

又西风、将梦过吴城,吟*淼难收。似寒塘断影,翛翛暮雨,吹堕沧洲。我已无家可恋,莫再说归休。不尽飘零感,云水空流。谁念衰杨身世,恰枝枝叶叶,一例惊秋。侭江山如绘,独客许淹留。待携酒、层峦纵目,奈夕阳无语下荒邱。重回首、问明年在,何处登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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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四一厂集四十五阕

癸巳至庚申(一九五三—一九八零)

菩萨蛮七阕

森森画戟红尘隔。葱茏佳气生南国。宝扇紫骅骝。勲劳珍重酬。朱门传唤急。匣剑无颜色。舞罢缕金衣。星河秋雁飞。

又   

相思想望银潢路。一朝离恨都抛去。多谢绛云翁。夭桃着意红。霞绡千万迭。*竹江干泣。歌扇墨犹新。凄凉罗绮尘。

又   

龙蟠凤翥阿房巧。驮金走马山阴道。飞阁拂明河。帘栊百尺波。仙寰谁可语。槛外青燐舞。葵麦黯斜阳。红楼春昼长。

又   

明姿惠质青娥小。吴音楚语天然好。燕雁几春秋。瑶台相对愁。杨枝呼碧玉。阆院桃初熟。珍重贮金盘。琼浆熨齿寒。

又   

犀珠的皪清蕤结。霞绡虹佩娇于月。点屧应春雷。惊鸿鸾袖迴。踏摇花似雾。冉冉凌波去。惆怅弄梭人。霄窗蜜苣新。

又   

芙蓉两两胭脂涴。西风一夕临青琐。和泪别瑶京。太华残月明。岭云三十六。日暮迷金屋。何处问飞鸾。蘅芜澈梦寒。

又   

螳蝉扰扰鸡虫得。循枝执翳无休息。饥雀漫徘徊。隔林惊弹来。迷阳还却曲。莫再伤吾足。何处问归途。牟尼百八珠。

长亭怨慢

侭消受、一襟秋思,倦旅年年,夕阳情味。淝水东流,暮云回望碧无际。绿杨坊陌,弹指又、西风起。莫再谱长亭,谁解识、凄凉如是。归计。纵因循不恨,只恨鬓星星矣。朱阑梦徧,犹倒影、一池寒翠。待重检、蠹壁题痕,奈芳约、如烟难理。且打迭清愁,商略玉壶闲醉。

浣溪沙

十载湖山梦不温。溪光塔影酿愁痕。数声渔笛认前村。芳草绿迷当日路,桃花红似昔年春。天涯谁念未归人。

临江仙

赠元庄

忆昔绿杨城郭外,纸鸢风里徜徉。朱颜秀发最年芳。旧游如昨梦,儿女已成行。卅载缁尘双鬓改,重逢况在他乡。感君情比海山长。佳辰怜寂寞,为我具壶觞。

蝶恋花

镇日停针调玉柱.高髻长眉,广袖飘香雾。却笑邻姝空自苦。绮罗不惯甘荆布。盼得佳期偏又误。雀喜灯花,一例无凭据。日暮蘼芜山下路。新愁旧恨家何处。

玉楼春

残荷

白萍风起凉云结。明日青墩还惜别。詑根莫再话连枝,话到连枝愁欲绝。银塘夜雨鸥盟歇。敲碎离心秋叶叶。飘花休作等闲看,阅尽流波香不灭。

买陂塘

壬寅岁暮,偶向南图借书,中夹旧书签,尚係十余年前所手订,往事如烟,感成此解

拂芸编、旧香零落,依依陈梦萦绕。苍茫劫海偷生际,曾向书城投老。危楼悄。记丹鉴宵深,落叶殷勤扫。星霜草草。叹*断缣縢,蟫丛蹀躞,此意有谁晓。西州路,头白羊昙曾到。凄凉一片残照。东窥西笑同宫茧,说甚庸中佼佼。今休道。问小妹、青溪占得春多少。安排孰早。看愿满藏山,名传津逮,杰阁倚云表。

金缕曲

前词意有未尽,更成一解,亦不自知言之掩抑零乱也

揽镜添新雪。更那堪惊心腊鼓,岁寒时节。一寸芸签无限意,往事千回百折。清昼永、帘波如缬。插架琳琅三十万,老书城不羡*金阙。猿鹤讯,久消歇。十年憔悴江南别。剩无情东流淝水,助人悽咽。扑面缁尘家何处,身世秋风一叶。梦不到、竹西烟月。也识此行犹未已,甚鼠肝虫臂争偏烈。何日理,北溪楫。

玉楼春七阕

冰霜销尽萍光转。绮陌清歌归缓缓。江南草长燕初飞,漠北沙寒春尚浅。柳枝嫋娜同心绾。枝上流莺千百啭。齐将好语祝东风,地老天荒恩不断。

又   

小桃未放春先勒。几日轻阴寒恻恻。梦中惜别泪犹温,醉里看花朱乱碧。鸣鸠檐外声偏急。云意沉沉天欲黑。呼晴唤雨两无成,却笑痴禽空着力。

又   

石尤风紧腥波恶。鳞翼迢迢谁可讬。任他贝锦自成章,岂忍隋珠轻弹雀。连朝急雨繁英落。过尽飞鸿春寂寞。休言花市在西邻,回首蓬山天一角。

当时常恐春光老。今日春来偏觉早。杜鹃啼罢鹧鸪啼,参透灵犀成一笑。

怜他惠舌如簧巧。诉尽春愁愁未了。绿阴冉冉遍天涯,明岁花开春更好。

又   

行人不畏征途苦。顷盖何劳相尔汝。幽情纔谱惜分飞,密意先传胡旋舞。凄凉最是旗亭路。长记年时携手处。欢筵弹指即离筵,一曲骊歌谁是主。

又   

雨云番覆桃呼李。暮四朝三惟自熹。欣看红粟趁潮来,愁见雁行随地起。离群独往由今始。带砺河山从此已。几回含笑向秋风,心事悠悠东逝水。

又   

伯劳飞燕东西别。落日河梁风猎猎。纵教旧约变新仇,谁见新枝生旧叶。衷怀一似天边月。阅遍沧桑圆又缺。浮云枉自做阴晴,皎皎清辉常不灭。

鹧鸪天

六二年八月,赴*山重过裕溪口

淝水无情日夕流。十年前事漫寻搜。羁怀送日凋蓬鬓,岁晚遄征老敝裘。多少忆,忆还休。众芳如海绣神州。满汀晴雪秋光好,莫指芦花笑白头。

庆春泽慢

*山道中

野水涵烟,遥烽歛黛,依稀画里曾吟。照眼凌波,惊看欲立亭亭。蘅皐月冷湘娥怨,翠盘擎凉露初零。暗消凝。似水年光,都付鸥盟。飘萧双鬓殷勤洗,待缁尘尽涤,漫步仙灜。济胜无功,羡他绝顶身轻。*山自是吾家好,算登临如履师庭。报邮程。故扰吟怀,车笛声声。

点绛唇

双鬓缁尘,山灵不许仙都卧。岩扉深锁。济胜偏相左。万壑流泉,雪浪桃溪过。山居课。行歌相和。扑面岩花堕。

望江南十阕

游*山   

*山好,风景世间稀。到处松云皆入画,当前泉石自神奇。游迹试重提。

又   

*山好,飞阁枕桃溪。十里落英霏绛雨,一川乱石佈仙棋。俯槛翠微低。(桃花溪)

又   

*山好,微妙是温泉。濯足濯缨无住相,宜冬宜夏总天然。尘垢一时蠲。(温泉)

又   

*山好,林壑胜桃源。几迭云峦分远市,一宵秋雨涨山泉。依石听鸣弦。(鸣弦泉)

又   

*山好,幽境隔红尘。绝壑穿岩难辨影,奇峯夹径欲凌云。策杖过天门。

又   

*山好,日出涌金轮。七宝光涵云灿烂,万山霞映气氤氲。虹彩绣天阍。

又   

*山好,云起势如潮。转眼群峰迷雪浪,拂衣轻雾散冰绡。琼海望迢迢。

又   

*山好,到处尽奇松。劲质傲霜还傲雪,虹枝疑凤复疑龙。振翮待天风。

又   

*山好,怪石夺天工。迭嶂排空青菡萏,孤峰削玉碧玲珑。回首白云封。(怪石)

*山好,清影细寻搜。最是文殊台上夜,一丸凉月万山秋。何日赋重游。

鹊踏枝

鸳鸯戏荷(玩具)红莲含苞,承以绿叶,手按机钮则花瓣怒张,旋转如轮,中有鸳鸯二,锦羽灿然,掩映于缤纷花影间,极绚丽可喜。爰赋一解,体物未工,殊不足状其十一也

翠盖红装娇楚楚。羡杀文禽,蘂苑双双住。欲向飚轮寻过羽。华严弹指花如雾。记得凌波飞麝雨。小艇追凉,惊起闲鸥鹭。往事灯前谁可语。宵来梦遍青墩路。

台城路

清明后五日,过五星寺视元庄殡宫

野棠花落莺声悄,匆匆好春余几。拄壁残幢,眠苔断碣,消尽年光如水。虚廊徒倚。问紫陌春游,锦鞯来未。尘幔无声,素盘残蜡自垂泪。荒庭柳绵又起。大堤万千缕,陈梦难系。舞镜鸾骄,循檐鹊喜。重展远山新翠。闲愁漫理。又隔院昏钟,唤人归矣。怅望平林,断霞呈晚霁。

临江仙

赠王子玉

忆昔绿杨闲买醉,笑言初接清芬。酒痕零乱墨痕新。海壖春一角,嘉会结贤宾。卌载缁尘双鬓改,飘萧倦旅孤尊。藕花香里忽逢君。旧游如昨梦,回首倍酸辛。

台城路

殊庵诗友輓词

桃溪春水年时地。仙源尚留人世。白袷丰神,青囊仁术,谈笑依然在耳。苍茫故里。听鶗鴂声声,未成归计。撒手尘劳,月明如梦夜如水。从今赏音有几。*罏休再过,清泪难已。雪夜回春,芳洲竚影,情景分明犹记。斯人去矣。问此后骚坛,光芒谁继。鹤驭程遥,断吟君听未。

鹧鸪天

题遗山新乐府校记后

记得层楼把卷时。朱研墨审费寻思。卅年蓬转无穷感,叶叶萍飘两鬓丝。行未已,逝如斯。晴窗重展意迟迟。绿杨坊陌知何处,*断隋堤万万枝。

满江红

题北湖消夏图

烟水迷濛,浑不辨、故园甚处。细屈指、旧游历历,有谁堪数。小艇追凉迷麝雨,青墩惜别怜鸥鹭。更凄凉、隔浦玉箫声,低回诉。残月落,宵将午。晨星灿,荒鸡语。问几人沉睡,几人酣舞。清啸一声天地阔,东山又见红轮吐。愿此生、终老水云乡,忘今古。

台城路

一九七六年八月二十六日夜半,坐卓氏中庭,听扬州临震消息,回忆三十九年前沙洲避乱时,光景依约似之。感赋

惊霆骇浪 世。藏舟已无余地。淝水孤萍,江关倦旅,又听秋林哀吹。凄凉故里。叹卅载因循,未成归计。转眼榛芜,竹西烟景付流水。浮生可怜有几。风烟销岁月,陈梦犹记。野岸风高,荒洲露冷,夜半鸱声如魅。乡心欲碎。侭蹀躞虚廊,苦吟无寐。怅望遥天,密云红似醉。

庆春泽慢

诗友戴味琴輓词(味琴,京江人,耆宿筑公先生之女。才丰命蹇,秉性坚贞,卅载楼居,终身缟素。自余迁皖后,音问遂阻,顷得乡人书,知去世已将十年,恶耗乍传,肝膈为碎,倾泪濡毫,以代痛哭。)

菊傲霜侵,莲贞雨妒,众芳摇落堪怜。雪魄冰*,骖鸾竟返瑶天。蘂珠一任花如锦,想临风缟袂依然。淼荒烟。寂寞青山,何处长眠(味琴雷塘怀古诗有寂寞青山卧夕阳之句,因有他日卜葬雷塘,墓田邻接之约)。百般端正天然好,信皎如玉洁,润比珠圆。人去楼空,凄凉尘满遗篇。明知此别无多日,愿苍苍早尽余年。恨绵绵,无限伤情,都付啼鹃。

鹧鸪天

赠戴增光医生

蒲柳风欹玉露零。寒来暑徃暗惊心。可怜五度星霜改,病骨支离一叶轻。莱菔火,玉壶冰。採芝何处问山灵。谢他重席高谈客,一服还丹续此生。

虞美人

重印还轩词成,彷宋人听雨词意,漫成此解

儿时弄笔红窗下。片语珍无价。中年觅食暂离家。不道故园从此即天涯。老来潦倒书城卧。蠹卷青灯伴。吟*消尽漏将终。双鬓萧疎*叶堕西风。

金缕曲

病中闻隔院有唱催眠歌引小儿入睡者,音韵凄婉,极似余儿时所悉闻,感赋

市远繁声歇。峭寒侵、凄凉病榻,旅怀愁绝。何处歌声春样暖,唤起伤心叶叶。想绣褓、花枝交缬。慢抚轻怜珠在掌,绕迴廊、数遍花砖缺。伟大爱,无边热。半生栗碌乡闗别。更那堪、南陔梦醒,鬓丝如雪。*断庭闱何处是,未语柔肠先结。空梦绕、青林冷月。梗泊萍飘三十载,了枯禅、弹指轻沤灭。漫回首,倍呜咽。

还轩词新版

拾遗九阕

卜算子

墨菊

三径冷香残,老圃斜阳短。欲向疏枝问晚花,门外风光换。空忆秀贞姿,莫唤霜*转。雾重烟寒素卷逢,日暮孤芳远。

减兰

六二年五一节

白驹过隙。廿载蟫丛双鬓雪。以馆为家。不为莼鲈起叹嗟。书城蹀躞。愿竭平生光与热。学海无涯。笑看春风放百花。

满江红

中印边界冲突书感

图籍分明,问衅起、责将谁贷。燃战火,阴谋蚕食,殊求一再。荼*竟忘刀俎恨,支援赢得儿孙债。更无端、乞助向贪狼,诚难解。凭正义,清疆界。避猖獗,雷霆耐。为和平、不惜宽仁相待。永息边烽唇齿固,倘侵寸土戈矛在。看红旗浪涌接青冥,风云改。

临江仙

家庭回忆(童年)

入世旬三萱荫失,北堂色笑难温。偏教五女聚衰门。赔钱常比货,如鼠亦堪嗔。酿就百花成大错,萧墙风折灵椿。早居绣屋暮荆榛。麻衣皆血泪,虎视尚纷纷。

前调

婚姻回忆(青年)

闻说扶床初学步,赤绳系定难更。随鸡随犬注前生。飘茵诚可喜,坠溷亦何憎。欲借樊笼培短翮,当筵誓水盟成。从今尘梦不关情。澄心依古佛,力学老青灯。

前调

职业回忆(中年)

补屋牵罗居不易,飘零且寄他乡。危楼风雨恨茫茫。抄书愁日短,数墨叹更长。历尽酸辛归宛委,百城坐拥琳琅。已拚生死共存亡。守残完素志,远祸入清凉。

前调

*恩(晚年)

日出东方云雾散,顿教天地清明。启愚立懦世同惊。典型遵马列,革命为苍生。一日仙都游几遍,几番朱榜留名。风吹泥絮入青冥。*恩深似海,粉骨报犹轻。

莺啼序

元庄词友挽词

凉飔乍传过雁,带秋声满树。晓烟散,似妒繁荫,碧梧飞陨零露。渺天末,苍茫满眼,飙轮载恨今何处。怆轻沤、不尽音尘,玉函深护。回首芸帷,把卷问字,正垂鬟十五。信冰雪,难喻聪明,锦笺时见新句。赋同仇,鸳盟早证,共争羡,英年佳侣。溯洪流,风雨同舟,誓驱顽虏。狂尘尽扫,旭日扬辉,看光明前路。淮楚阔,暂停征辔,月满淝水,巷近梨花,绿杨赓谱。羁人老矣,萍踪重聚。卅年前事浑如昨,慰离怀、共话西窗雨。飘风一霎,只余逝影浮烟,断肠恍闻凄语。*垆泪尽,孑影天涯,叹鬓霜似许。忍更对良辰花月,旧景依稀,寂寞安仁,弱龄儿女。悲天不悯,天胡如醉,芳华弹指成梦幻,盛颓年、不使先*土。伤心一曲归来,爇茧重招,九原见否。

满江红

悼念周总理

匝地悲呼,都道是国摧梁栋。看举世纷纷朝野,斗山争拱。尽瘁孤衷天日鉴,匡时伟绩寰瀛颂。仰遗容、恸极泪难禁,如泉涌。廉让操,人民诵。弥留语,人民痛。要遗踪永伴,山河一统。以此精诚弥六合,神州士气增英勇。显声威、努力扫欃枪,金瓯巩。

郭沫若致丁宁函

还轩词·自序

余幼嗜韵语,九岁诵唐诗,至月落乌啼、烟笼寒水等句,辄悄然似有所会。乃学为小诗,年十二,积稿盈寸,顾咿嚘稚俗,几类盲词。及长以屡遭家难,处境日蹙,每于思深郁极时又学为小词,以遣愁寂。初亦随手弃置,自丁卯春始稍稍留稿,至癸酉成昙影集一卷,多半感逝伤离之作。甲戌以后情境稍异,得与词坛诸公时通声气,至戊寅春成丁宁集一卷,唱酬之作占半数。自戊寅夏至壬辰秋,历时十五年,其间备经忧患及人事转变,成怀枫集一卷,是后即不更作。盖知措语凄抑,已成积习。处幸福之世,为酸楚之音,言不由衷,识者所戒。于是结束吟笺,悉付尘箧,蠹穿鼠齧,已渐忘怀。而吴兴周君子美,古道热情,知余最久,悯身世之畸零,恐芜词之散失,愿为付印,并任校订之劳。窃念叩缶之音,本不应浪耗楮墨。第以一生遭遇之酷,凡平日不愿言不忍言者,均寄之于词。纸上呻吟,即当时血泪。果能一编暂托,亦暴露旧社会意识形态之一法也。

一九五七年八月 丁宁

还轩词存·初校跋

右《还轩词存》三卷,余友丁君怀枫之旧作也。君名宁,扬州人。幼孤,遭家多难,身世凄凉,以素擅诗词及流略之学,遂以佣书自给,而橐笔之暇仍不废吟咏。余识君近二十年,初以其郁郁寡言笑,秘不以所著示人,心颇疑之。及相处既久,始觉其甘淡泊、重然诺,迥非寻常闺阁所能及。以是时相过从,并得读其全稿。盖君身世抱难言之隐,故其词有不尽飘零之感也。因力劝付梓,以免散佚,并愿董其缮校之役,直至今夏始获写印。昔者,先叔梦坡翁曾与朱彊村年丈于杭之西溪秋雪庵建两浙词人祠堂,祀唐张志和而下千有馀人。而闺阁词人数甚寥落,舍清照、淑真外,无 者。今君所遭较漱玉、幽栖为尤酷,而其词之低回百折,凄沁心脾,虽不外个人得失,亦未始非旧社会制度下呻吟之音也。今书将成,爰志数语,预料他时当有读其词而悲其遇者。

一九五七年八月,吴兴周延年子美,时年六十有二

北山楼抄本·跋

维扬有女词人丁怀枫,余未尝闻其名。周子美为师范大学同事,其为丁君油印词稿,余亦竟未知,子美亦未为余言丁君事。近日杭州胡宛春欲问丁君消息,嘱询之子美,子美始为余道丁君身世,且言丁君尚在皖中为典书史,今年亦七十馀矣。余欲从子美假读其集,则当时仅印数十册,悉以赠同好,今无存矣。遂驰书复宛春,且求借其藏本。越三日,宛春寄书来,盖即子美所贻者。余展诵终卷,惊其才情高雅,藻翰精醇,琢句遣辞谨守宋贤法度,制题序引亦隽洁古峭,不落明清凡语,知其人于文学有深诣也。并世闺阁词流,余所知者,有晓珠、桐花二吕、碧湘、翠楼二陈,湘潭李祁,盐官沈子苾,潮阳张荪簃,俱擅倚声,卓尔成家。然以还轩三卷当之,即以文采论,亦足以夺帜摩垒。况其赋情之芳馨悱恻,有过于诸大家者。此则词逐*销,声为情变,非翰墨功也。昔谭复堂谓咸同兵燹,成就一蒋鹿潭,余亦以为抗日之战,成就一还轩矣。若其遭逢丧乱,颠沛流离,又与漱玉无殊。读其词者,岂能不悲其遇。漱玉古人矣,还轩犹在。百劫馀生,寄迹皖中,隐于柱下。水远山长,余亦无缘识之。因手录一本,资暇日讽诵,寄我心仪。

乙卯十一月,云间施舍蛰存书

还轩词·重印还轩词序

还轩词三卷系一九五七年八月老友周子美先生所代印,二十年来分赠友好,已仅存一册及底稿数纸。今秋先生及施蛰存先生来函,均有重印还轩词之议,时余久病新痊,视力愈衰,一时无从著手。比邻卓君孟飞,青年好学,知余所苦,愿任校缮之劳,复于底稿中择一二可留者,按序补录于三卷之内,癸巳入皖以后所作为一厂集一卷。全书共四卷,总二百零四阕,皆承周施两先生力助始克完成,谨此志谢。再此书编缮校印皆卓君独力完成,附此志感。

一九八零年二月 丁宁

丁宁像

附录

一代奇女子——婉约派词人丁宁

吴万平

丁宁其人

丁宁,字怀枫,年生于江苏镇江(幼迁扬州,以扬州人名世),年卒于安徽合肥。

凄凉身世

丁宁的父亲曾任满清裕宁官银局经理,原无子女,为防族人争家产,纳一丫环为妾,生丁宁。但丁宁“入世旬三萱荫(指母亲)失”,由正房夫人抚养长大。13岁时,父亲去世,孤女寡母颇受族人纷争之苦,家道中落。据丁宁年三八妇女节“忆苦思甜”会议上的一次讲话,其生母是养母害死的,父亲是叔伯子侄们害死的。她那时所填的一首词中说:“萧墙风起(指兄弟相争)折灵椿(灵椿指代父亲)”“早居绣屋暮荆榛。麻衣皆血泪,虎视尚纷纷。”

被父母视为“掌上珍”的丁宁,受到了很好的教育。她幼时随母诵唐诗,稍长分别拜扬州名士学习诗词、散文和骈文,并延师习剑。这些都为丁宁以后自立于社会,奠定了基础。

丁宁幼时即被父亲许配给一位*姓子弟,16岁时由母亲主持完婚,次年生女文儿。但其夫是一个吃喝嫖*抽鸦片的纨绔子弟,夫妻感情恶劣。这使得丁宁对世俗幸福心灰意冷,17岁时又拜师学习了3年的佛学。文儿4岁不幸殁于病后,丁宁提出离婚,这在当时是移风易俗的石破天惊之举。母亲命其跪在亡父灵前,当着族众发誓永不再嫁,同意了她离婚。从此,丁宁被推入了在痛苦的感情折磨中泣血悲鸣的境地,终其一生都没能脱此窠臼。

舍身护书

丁宁自幼悟性极高,25岁时开始在词的创作上崭露头角。年前后,她因此被聘为扬州国学专修学校教授古典诗词的老师。这意味着作为独居女性,她的“道德文章”得到了男性社会的认可。年10月日寇入侵扬州一带,次年1月丁宁奉母避居上海。4个月后母去世,她从此孑然一身,仅有的积蓄又在葬母中用光。丁宁先在上海代改大学课卷和代人补习诗词为生,年经人介绍到南京私立泽存书库任图书管理员。从此直到年逝世,她一直从事古籍图书的整理和管理事业,为保存、整理祖国文化典籍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。

抗战胜利之际,她将泽存书库的门窗全部钉死锁牢,提着一把剑,几乎24小时看护书库。五十年代中期,丁宁曾对友人说,她一生中对国家、民族做的一件大事,就是面对日伪溃败后的散兵游勇(包括日伪一些上层*人)的刺刀,完整保护下来了泽存书库。这个书库是光复后的“国立中央图书馆”,以及解放后的南京图书馆(后来移名为江苏省图书馆至今)的前身,丁宁一直在其中工作。南京解放前夕,她又成功抵制了国民*要人劫取善本书籍的企图。

安徽解放之初,一位领导人看到因长期战乱而流散出来的古籍,紧急筹款派专人四处收购,几年间所获号称30万册,乱七八糟堆满了几间屋子。年,丁宁被调到安徽省图书馆工作。年“文革”初期,一群狂热青年到古籍部“扫四旧”,库藏30万册古籍面临付与一炬的危险。64岁的丁宁又一次挺身而出,拒不执行某副馆长要她交出书库钥匙的命令,并一次次扑上去以身护锁,被砸锁的青年打得鼻青眼肿。这位年曾收到郭沫若亲笔信的老太太,满脸的鲜血和不要命的架势,吓住了青年,双方达成妥协。丁宁将青年引向家中,私藏图书余册和一些珍贵的字画、书信被烧,从而保护了国家典藏未受损失。今天,安徽、江苏号称古籍大省,丁宁功莫大焉。

丁宁学识渊博,精通流略(研究古籍著录、分类的学问),安徽省图书馆建设初期浩繁的古籍整理和编目工作,是以其为主进行的。这方面,她尚留下《师友渊源录》、《安徽文献书目》、《室名、别号索引》(后两部系与别人合作)等多部极有价值的工具书。

长存

丁宁一生呕心沥血于倚声,在词的创作上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。她的词师承南宋婉约派李清照,兼采众长,具有守律严谨、感情诚挚、清冷哀怨的特色。晚年,她从毕生的创作中选出阕,分四卷,成一部《还轩词》。前三卷是年至年入皖前的作品,年以后的收入第四卷。她逝世后,安徽省图书馆的同志们又收集到她未收的诗、歌、词,计20首,成拾遗一卷,附其后。

《还轩词》是丁宁对现代词坛的重要贡献,是她凄凉的身世感叹和炽烈的爱国之情的自然流露。丁宁在长达50多年的创作中,塑造了一个情谊绵长、泪眼难枯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。她必将带着自身的芳馨,长存 。

扬州双桂巷(丁宁居住地)

丁宁生平

丁宁字怀枫,号昙影,又号还轩。年,丁宁出生于江苏镇江,第二年随父亲举家迁居扬州,先住在旧城大十三湾,后定居双桂巷12号。

二十三岁时,从扬州宿儒、书画家陈延韡(含光)先生学诗词,并从西医兼国术家刘声如学剑术及技击。二十五岁时,又师事扬州名士、南社社员、《新江苏报》文艺副刊主编程善之先生,在学诗词的同时,钻研佛学,以除昏扰。(刘梦芙《怀枫词人丁宁及其词》)从年始,很快就在诗词创作上崭露头角,她的词作《昙影楼词》曾在龙榆生主编的《词学季刊》上以“专号”的形式发表,影响很大。年起,得与当时的 诗词名家龙榆生、夏承焘等相识,并交流唱和。

丁宁先是在南京私立泽存书库、南京中央图书馆古籍部任编目员、特藏员。南京解放后,她被留在江苏省图书馆工作。年,在华东人民革命大学学习后,丁宁被分配至安徽省图书馆工作,直至年9月15日因病去世。

作为 女词人的丁宁,以一生血泪凝成的首词作,在她去世后,由她的同事、朋友、学生等共同努力,集为《还轩词》五卷本油印成册,并终于在年由安徽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。她的词学成就曾得到了郭沫若、施蛰存、张中行等人的高度赞赏,她本人更被许多文学评论家称为“20世纪三大 女词人之一”。 

年3月,安徽省图书馆为丁宁移墓扬州,丁宁终于可以叶落归根。

——据《百度百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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